安国公夫人有些意外的看过去,唐静闲已走至跟前,跪下来,细声细气的给老太君和安国公夫人问安,还是那般怯怯的模样。
老太君听说了她的身世,唏嘘了一声。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素来心慈,如今又年纪大了,最是听不得那些生死离别的悲惨之事。唐静闲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瘦瘦弱弱的,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着实可怜,不免心生怜惜。
唐静闲的母亲,是安国公夫人远房表妹,已多年不曾来往。不过到底是一门亲,既然来投靠她,她自会好好安顿。
“落梅居后头还有个小跨院空着,你便住那儿吧。”安国公夫人语气温和,“稍后我拨几个丫鬟过去伺候你。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唐静闲小声道:“还有两个月,便十四了。”
安国公夫人嗯了声,吩咐身边的嬷嬷带她先去洗漱换装。
陆非离刚回来,也是一身风尘,见过长辈们后,便和季菀回去了。褚玉苑的丫鬟早准备好了热水,他沐浴后换了干净的衣裳,一身清爽的走出来。
季菀正端着小瓷碗,拿着汤匙喂儿子吃瘦肉粥。
行哥儿坐在小榻上,手里抓着他娘特意让工匠给他做的那些小玩具,一边玩儿一边张嘴吃,慢慢的咀嚼着,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偶尔嘴角溢出来,季菀又拿着帕子给他擦干净。
这画面看得陆非离脚步微顿了,然后笑着走过去。
行哥儿对声音格外敏感,听见脚步声就抬头看过去,鼻子刚好撞上他娘递过来的汤匙,那一勺子粥便洒在他鼻子上往下低落。
狼狈极了。
他满脸茫然,目光却没收回,呆呆傻傻的盯着他爹看。
季菀失笑,又拿着帕子一点一点的给他擦脸,“你看你,吃得满脸满嘴都是,今天刚换的新衣服,又给弄脏了。”
行哥儿歪头瞅他娘,嘿嘿的笑。
那傻样看得季菀又是忍俊不禁,命人重新拿来一件小袄子,给他换上。
陆非离在季菀身边坐下,“我来吧。”他从丫鬟手上接过儿子的小袄,行哥儿这会儿倒是乖巧,听话的伸出手来,配合着穿好了袄子。
季菀有点诧异。
陆非离平日里忙,陪儿子的时间少。尤其像喂食穿衣这些细致的事儿,要么季菀亲自做,要么丫鬟奶娘做,陆非离从未沾手过。没想到,他给儿子穿衣服的动作,非但不生疏,反而显得很是熟稔,像是练习过似的。
陆非离给儿子穿好干净的衣裳,侧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笑笑,“九弟小时候喜欢缠着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我住的,起居也都是我在照顾。”
季菀恍然大悟。
怪不得。
行哥儿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爹很是好奇,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手里的风车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转动,他也没管。
陆非离将儿子搂过来,任他近距离打量。
“我一走四个月,他倒是学乖巧了不少。不像以前,在榻上坐着总不安分,老是打扰你。果然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
季菀笑道:“他那是暂时还跟你不熟,平时闹着呢。每次在祖母那,都把那些个碟子点心弄得到处都,祖母惯着他,任他闹腾。有一次他还把九弟束发的簪子给扯了下来,往我头上插,害得我跟他一起闹笑话。”
说起糗事,季菀忍不住戳了戳儿子鼻尖,一脸的嫌弃。
陆非离见儿子不明所以,还傻傻的望着他娘笑,忍不住莞尔。又想起一件事,“我回来的时候,听暗卫说你让他们去调查荣国侯府元大郎?”
“嗯。”季菀没瞒他,“你认识?”
陆非离瞥她一眼,“我虽常在军营,但好歹也是在京城长大的,京中这些个世家子弟,但凡排的上号的,我都认识。”
说得也是。
“那你跟他熟吗?”
“一般吧。”陆非离语气淡淡,“他以前做过二皇子的陪读。后来长公主争爵位,担心他攀上二皇子成为柔嘉郡主的拦路石,便从中作梗,让陛下撤了他陪读的资格。为了这事儿,长公主对二皇子也不待见,反倒是支持当时还未册为太子的三皇子,在陛下面前说了许多太子的好话,算是对太子有恩。所以在旁人看来,太子便是长公主的靠山。这也是荣国侯老夫人在长公主面前忍让的原因。”
怪不得长公主那么高傲的人,会对她一个农门小户里出来的‘野丫头’假以辞色,合着这其中还有太子的面子在。
季菀更加认定,荣国侯府是虎狼之地,谁掺和谁死。
“你也知道,我是太子陪读,自然和他接触过。此人城府极深,表面上温文尔雅,却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很得陛下赏识,一度还想将五公主许配给他。若不是长公主破坏,怕是已做了驸马,承了侯爵。”
陆非离搜索着记忆,“后来我随父亲去北疆军营历练,便和他接触少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调查他了?”
季菀抿唇,“去年七月,荣国侯老夫人登门萧府,为他求娶阿雯。”
陆非离水晶心肝,听她这么说,立即就料到了其中玄机,道:“荣国侯府是一个坑,老夫人性情刚烈,长公主骄傲自负,谁都不是善茬。这个元大郎,我虽许多年少有接触,但还是知道一些的。前年科考,三甲之首,状元就是他。长公主的那个女婿做了榜眼,他这个状元应该是陛下有意为之。陛下爱才,不愿他一身才华就此埋没。也算是敲打长公主,让她收敛点,别做得太绝。”
啧啧啧,权贵间的勾心斗角,真是不见血的刀光啊。
季菀颇有些唏嘘。
“说起来,他和江沅关系还不错,那个江山舆图,就是他俩一起寻古籍地形图一起编纂的,虽还未完成,但已初见雏形。若是成功了,便是大功一件。”陆非离说起元大郎,语气有欣赏也有漠然,“他是个有野心之人。至于品行,倒是没什么劣迹。但荣国侯老夫人登门求亲,必是想借萧家的势。长公主性情桀骜,又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陛下多少会偏心于她,依我看,这侯府的爵位,最后怕是会落到她手中。萧家最好别掺和进去,否则你那妹妹不会有好下场。”
“我又何尝不知?”季菀叹息,“照你这么说,如果这位元大郎品行良正,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阿雯嫁过去倒也没什么不可以。可若是他非要争这爵位,必然落败。就算柔嘉郡主这一胎生了女儿,有长公主在那顶着,只要她以后生了儿子,照样能承爵。怎么说,也是长房嫡脉。阿雯真入了荣国侯府,以后同一屋檐下住着,谁都能给她脸色看。”
陆非离想了想,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季菀扬眉,“你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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