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眼皮一跳。
她的确是有些顾忌。
母亲说过,京城安国公府乃顶级世家,曾出过两个皇后两位尚书,陆家子孙更是世代守卫北境,战死沙场的不在少数,十分得圣上宠眷。
季菀原以为他只是陆家某个宗室弟子,性子也好。自家不过平民百姓,若能得他一个贵族子弟的庇护,倒也省却不少麻烦。可没想到,他竟是公府世子,未来的安国公。
她自然是要更为恭敬。
陆非离看着她认真施针,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周氏,琢磨着要不要把她妹妹的事儿跟她说。毕竟这也是人家家族内部的矛盾,又是隐秘私事,也实在不好由他这个外人来开口。
正想着,季菀已经施针完毕,犹豫了下,说道:“我每日施针后,将军最好休憩半个时辰。因为伤的是眼睛,不宜劳行,最好静养。”
也就是说,要么他留在这里直到痊愈,要么就是季菀天天上门去给他医治。
周氏微微蹙眉。
家里倒是还有多余的杂房,收拾出来也是可以住人的,但总归太过简陋。而且她是寡妇,纵然家中有奴仆丫鬟,这么留一个男人暂住,也难免惹人闲话。
“将军若是不弃,小女可女扮男装入府为将军诊治。”
女孩儿家,名节最重要。尤其女儿已经不小了,给男人诊病,传出去也不好听。
对方是军爷,这些个乡村之人自然不敢议论。但出门的话,就得多些考虑。
穿男装方便些,又有家丁护送,丫鬟随侍,便不易惹人猜疑。
朱将军刚要道谢,但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看向’陆非离。
陆非离含笑点头,“那便辛苦姑娘了。”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民们便凑过来看热闹,聚在门口小声议论。一看见两人出来,立即噤声,自动分开来。
周氏领着儿女送到门口,直到马车离开,周围的村民才围了过来。
“大妹子,这位军爷是不是又要跟你们做什么生意?”
“哪来那么多生意可做?”
周氏淡淡微笑,并未解释,带着几个孩子进去了。村民们见问不出什么来,在原地议论了几句,便相继散去。毕竟对方身份尊贵,他们这些乡野村民,招惹不起。
“姐姐,明天我跟你一起进城吧,我还没去过延城呢。”
季容拉着长姐的手臂撒娇。
朱将军家住延城,来回得一天的时间。
季菀拍拍她的手,“你要去的话,阿珩肯定也要闹着一起。我是去行医问诊的,带上个孩子总是不方便。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搬去县里了,登县离延城近,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那好吧。”
季容看看坐在母亲腿上玩儿风车的弟弟,无奈妥协。
周氏让她带小儿子去院子里玩儿,叮嘱道:“官宅和民宅不同,规矩既多又严。你只管行医问药,莫要生事。”
“我知道。”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了那么多电视小说,季菀当然知道那些大户人家各种讲究。人口复杂,丫鬟仆从都要分好几个等级。她只要谨记自己医者的本分便可。
“娘,我下午去一趟王家。”
王家的房子已经修好,上个月陈氏就已经带着七个儿女搬了回去。陈氏头上的伤已经好了,王大柱兄弟几个却还要静养。王春花的脸多少还是留了些痕迹。她自己表现得无所谓,但身为女子,怎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季菀最近都在配置研究消痕膏,希望能帮王春花彻底恢复容貌。
所以她一开口,周氏便心中了然,问:“药配好了?”
季菀点头,“嗯,我重新调配了药方,应该会有效果。”
周氏自然相信女儿的医术。
“让曾婷去吧。”
季菀一怔。
周氏淡淡道:“前两日你大伯娘过来坐了会儿,说陈家老四媳妇丰氏去了趟王家,说是给春花说了门亲事。虽是个鳏夫,但没孩子,而且家有薄产,人也长得周正,是个实诚人。你大伯悄悄去打听了下,这才知道,对方是个傻子,已经二十五岁,家里还有些复杂。生母是续弦,早已病逝,前头原配的儿子儿媳嫌弃他,宁愿多出些聘礼给他娶个媳妇,也要把他分出去。”
丰氏性子软,在陈家素来是被两个妯娌欺负的份儿。陈家上次去要钱吃了亏,不敢再去挑衅,便又出了新花样儿,撺掇着丰氏去出头。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所谓的好姻缘,出的聘礼肯定会落入陈家手中。说白了,就是把王春花当个货物一样卖了。
陈家人真是一次又一次的把厚颜无耻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
“陈氏不是个软柿子,知道这情况后,肯定不会答应。”季菀道:“陈家再怎么样也只是外家,陈氏还在,王春花的婚事便由不得陈家做主。”
周氏嗯了声。
“陈家那边没达到目的,怕是不会罢休。丰氏性子不如两位嫂子强势,免不得被推出来当枪使。陈氏又是个清高的性子,怕是不乐意让外人瞧见自家的糟心事儿。你送药过去肯定少不得给他们复诊,让曾婷去,送完药就走。”
尤其王春花,十几岁的姑娘,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外家想方设法的把她卖出去换钱,不知道心里得多苦多恨。
“嗯,我晓得了。”
下午曾婷去送药的时候,丰氏果然在,正软着声音劝道:“春花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年纪也不小了,总是要嫁人的…”
“四妹,你不用说了。”
陈氏清楚丰氏跟其他几位嫂子不一样,与她说话的时候态度也比较客气,“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如果真有这么好的条件,她也不会想起我家春花。难听的话我也不想说,你回去告诉她,春花是我的女儿,不需要她操心。大家都住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以前的事儿我也不会再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丰氏剩下的话卡在喉咙口,脸憋得通红。
“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