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的秀才,后来一直没考上,父亲死了,母亲被祖母卖给了一个鳏夫当媳妇,后来辗转又被低等的窑子里,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他好容易放弃功名,用卖他母亲的钱娶了个妻子,生了个儿子,当一个私塾里的穷酸秀才贴补家用,日子还算平稳。
后来的某一天,妻子说给某户人家送件刺绣去,回来割点肥肉给儿子吃,妻子出门了,但从今再没见她回来过,他那只有三分姿色的妻子,是不知道跟人跑了,还是被拐卖了。
家里还有个祖母,还有个儿子,祖母年老,不敢吃东西留给曾孙子,天天靠喝凉水充饥,最后算是饿死了。
后来再有一个某一天,在某个角落里,他发现自己被野狗啃了一半的儿子,说是不知怎么惹了一个贵家子弟,被人打得半死,然后被狗趁机吃了的。
那人做的事情和带给她的恶心不会因为这些话而改变什么,因为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人的生活原来可以过得这样绝望,绝望得那么肮脏又那么不由分说。
她能说什么呢?站在道理的制高点上去批判,可是人已经死了,但若说同情,他给她带来的反感和他做的事情绝对让她说不出来,更何况,那种人也绝对不需要。
然后的然后,洛珞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她看见良家女子大庭广众被人拖走,旁边两个男人在交换钱财,其中一个是她的丈夫,她看见未婚女子带着面纱上街,都会有浪荡子弟去揭开她的面纱调戏,她看见男人用骨瘦如柴的手扯着另一个人的衣襟,说着些他们不该不能只给这些钱的话,然后被打到吐血……
等她回到家,依旧是仆婢成群,锦衣玉食,外面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因为处处都已经妥帖完备,就连她乘坐马车的时候,都会有人跪下来,让她踩着背蹬上去。
她不悲天悯人任何一个朝代,甚至是一个年代,这样的事情都是不可避的,但年少骄狂,彼时她想,如果可以,就换一个朝代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再后来,她垂帘听着那些文人边坐着边喝茶谈论天下大势,讲到激动处茶沫子在空中喷得老高。
洛平甫看她一直没有什么厌倦神色,倒开始有意无意地把朝中地方种种势力牵牵连连地讲给她听,末了,说了一句:“生女如此,天下辅才。”
平铺直叙,端雅从容,那一年,她的父亲初登丞相之位,不过三十如许的年岁,从未遗憾过她是女儿身。
洛风华手指按上太阳穴,从那些有些遥远的回忆中醒来,暗佩递给她一张纸条,估计是密信一类的东西,拆开来看了,和斐休说的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唯一有点意思的地方在于,杜明衡在上官继指出余氏遗孤和高家有关系以后,当众向皇帝提出了让上官继入刑部的请求,而皇帝,竟然也答应了。
由吏部转刑部,未来再由刑部转兵部,要不是这些都是由洛风华一手操纵的,她都要觉得上官继前途不可限量了。
洛风华在看纸条的时候,神色淡淡,没有什么言语,刻意晾了晾,而暗佩也真的站在一边,没有她的吩咐,一动不动,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想要调教这些尚未被调教完全的人,果然只能用武力让他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