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分离片刻。
上官绣跟着也笑了,带着长年卧病特有的苍白和脆弱,这样熟悉的笑不知怎的唤起了上官继心中那点短暂的温情,略带愧疚地道:“最近官署中的事情实在太多,不曾回来看你……”
上官绣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上官继,长年的生病也让她的眼睛比常人更加凹陷些,闻言瞳孔却还是清的,摇头道:“没关系的哥哥,真的不要紧的。”
纤细的指骨瘦弱,指节处凸起,却在指腹的地方有着不相符合的厚厚的茧子,上官绣用这双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装饰美的锦囊递到上官继手中。
上官继心情微微一动,泛起了一种几乎是愧疚的情绪,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上官绣递给他的第一个锦囊了,先前陆陆续续还有那么两三个,挂在他身上不久,不是被他嫌弃上不得台面,就是被人讨要了去,至于最后一个,晓风在和他闹脾气的时候,顺手拿了剪子就剪成了碎片。
上官绣应该是看他总是丢了锦囊,才又给他做了一个。
不过接到手里的分量却和往常并不一样,带了点特殊的沉重。
上官继打开一看,里面甚至不是他所料想的铜钱和不规则的银子,而是一颗颗银珠。
上官继诧异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话里的惊绝对大过于喜,一个贫穷人家的女孩子能拿出这样多的钱,当中可能包含的意思令上官继胆战心惊,几乎是第一时间,他想到了自己的仕途,要是上官绣真干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要怎么做才能把事情压下去,避政敌对他的打压。
于是不能避的,在上官继的话语中,带了微不可查的嫌恶和质问。
上官绣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听清,道:“我的手艺被大户人家看上,跟着绣娘完成了两幅屏风的边角,刺绣最近也卖得不错。”
上官继却犹自不能放心道:“一架十六扇的屏风做起来至少要好几个月,你是怎么办到的?又哪里分的出时间来额外刺绣?”
上官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这就让她瘦瘦的面颊上显出了骨骼的僵硬,这一部分是因为生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长年的操劳和贫苦,她的声音放轻了,没有被质疑的尖锐反问,也没有和声细语的解释,只是道:“哥哥,我不会走上那个女人的路的。”
上官继一贯或刚强不驯,或风流圆滑的面具随着上官绣的话于裂开了一道口子,略出了里头沉重的嫌恶和阴狠冷漠。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谁,阿绣你病糊涂了吗?”
对上官继久不归家依然能微笑的上官绣,对上官继一再丢失她做的锦囊仍然能耐心重做的上官绣,此刻却有几分固执道:“哥哥,哪怕那个女人再怎么卑贱,她还是我们的……”
上官继的表情一下子就狰狞了起来,倒是比他平常的模样更加真实些:“别说了!”他的脸上带着几乎掩饰不住的恶意:“我上官继虽然出身寒微,但是毕竟清白人家,那个女人算什么!”
上官绣默然无语地看着上官继离去的背影,他们是兄妹,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同母异父,他们的生母,其实是一个妓女,为了给两人一个清白身份才把他们送到良家,上官继在那女人生前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拿了她出卖身子的不少东西,却在她死后拒绝再提起她一丝半毫。
人心之冷,向来不过如此。
上官绣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上面充作红晕的劣质脂粉已经要脱落,可惜她的哥哥从来不曾正眼看过,粗粗一看,就当她已经身体好转。
苍白食指上沾着一点红色,就像那点干涸的血迹。
身体里忽然一阵绞痛,上官绣猛然弯腰扯出一张看不出颜色的帕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结束,她看都不看地把那帕子丢到一边,胸口起伏地躺在床上平复呼吸。
不用看,她也知道嘴里咳出的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