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大纸就大为苦恼,他原看祯娘作过一张扇面,那才多大,细描绘,半日功夫耗。
这样大的画纸,也不知要到哪年哪月。偏偏祯娘醉心这些书画东西的时候不能打扰,不然可是要恼的,周世泽只能苦哈哈地在一旁等待。旁边的丫鬟也是有眼色的,立刻就奉上清茶和点心至于身子暖和的烧酒和小菜,对不起,不能够的。祯娘在纸张里打转的时候,周遭的气味也是要清雅的。
谁曾想今日却只是一会儿祯娘就丢了笔,让丫鬟端来热水洗手。周世泽心里好奇就去看。只见画纸右角,三笔两笔勾出连绵的屋脊,背面几抹深云压城,正是是一片冬日雪景。那左下就是城郊单门独户一家平常人家小院,一棵老树,底下一只大缸,上头结冰,只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一尾鱼正冒头。至于其他房子皆是几笔勾出,其他城郊四方自然是一片白茫茫,一笔不用加,全是白雪。
整张画作甚是简单,算一算笔画也不多,难怪一会儿就完成了。然而笔迹寥寥,却只是显出冬日寒冷景色寥寥而已,并不显得简薄。一派冬日金陵城中雪景,城外细节,却栩栩如生,让人身临其境。
周世泽倒是觉得好看,不过让他说出其中妙处好处,那就是为难了。他开口就是:“这画儿不错,你之前花那把扇子虽然好,还富贵热闹一些,但是也太功夫了。这个也很好么,只一会儿就完了,倒是不耽误别的事。”
祯娘本来是完全在画的意境里的,用技法的时候也想的是南宋时候,如马远、夏圭,始作小景,空阔辽远,写山的一角,水之半边故有‘马一角’、‘夏半边’之称。以至于画里扑面而来的是寂寥辽远之意味,最多就是这几日与周世泽一起,染了一点世俗气,就譬如那水缸鱼儿。不过这也不错,祯娘不是个执拗‘清雅’的,还知道世俗气不是俗气,反而是读书作画里不可少的,最怕是一些人一味清高。
然而周世泽的话让她一时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虽不执拗于那些,但是不能说是这样罢。画里的意味竟全用时间多少来评断但是她又不能与他争辩,她从来知道他不懂得这些东西的真味,这时候说又有什么用呢。
祯娘只得放下画作,道:“你就不能不评说我这些么,原本还打算题诗用印的,这会子什么都不想做了罢了,还是丢开吧。”
祯娘让人拾东西,又与微雨吩咐道:“去把我今岁的雨前茶拿来,我今日给咱们周少爷调茶,让他也好染些清雅气。”
周世泽则是大声笑过,往大椅子上一靠,道撇着嘴道:“你那些诗呀画呀,我的确是一个不懂的,要我说我只能说出这些,不要我说我还乐得自在。不过我担心一个,你们这里是江南,女子都爱这些,你多得是志同道合的。以后到我家,太原那边女眷可少玩这些就是玩这些也多是学你们这儿,你只怕还嫌弃。”
祯娘微微一笑道:“不劳周少爷心呵,这做学问,或者游于艺的事儿,本就是这样。有朋友互相勉励促进是好事儿,若是没有,自己砥砺,未尝不是另一种道路,各有各的乐趣。”
周世泽算是白讨了一个没趣儿,不仅不觉得尴尬,反而越挫越勇,发掘出了和祯娘说话的乐趣。便指着上来的茶道:“这就是你特意让上的茶?有什么不同?先要说好,我这人能读书写字还是我老子当年拿了竹条的功劳,至于清雅气,只怕一辈子和我无关了。你想让我熏染一些,我是无谓的,只怕你要失望。”
祯娘可不和他纠缠在这一点,只是净手,亲自从坛子里取出纸包,道:“这是最好的雨前龙井,若是清明前,号称‘莲心’,只觉得味淡,我并不爱喝。雨前茶留存到现在,最难的是蕴藏,大多到了现在便失了那点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