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浮起的心又沉回了湖底。他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此时无法做出人类的表情,否则他脸上一定会无法抑制地,露出冷笑的。
她还在看着他,用那种仿佛眼里只有他的目光,眉梢还残留着少许紧张。
她的紧张不是假的,她对他的担忧也不是假的。但是,不够。
还不够,对我的关注还不够,对我的在意还不够。
你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因为这世上没什么留得住你,力量做不到,感情也做不到。铁链锁不住你,爱情也锁不住你。
什么才能锁住你?什么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身体里又开始燥热了。明明和她隔了好几步的距离,但他忽然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柠檬味的香,刚入鼻时是沁凉的甜,可是很快就变成了酸和苦。他想屏住呼吸,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内心深处,还在期待那丝甘甜的重现。
热,燥,无力,混乱,焦灼……
渴望。
……那就,将她捉过来好了。
对啊,将她捉过来,把她抓起来,关进只有他的城堡里,两个人,两个人……
“哟,这可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忽然响起的苍老声音,让他蓦地从混乱的意识抽离出来,接着他感到有人在他身上某处用力按了按,然后他就无法自制地打了一个冷颤,刚聚起的气力也散了。
“……哦,果然如此。”
老杏树看向温小良:“这娃子的情况有点特殊,我要换个地方给他治疗,你在这儿等着。”
温小良一愣,“还要治疗?刚才的药水不是见效了吗?”
老杏树用“你是不是傻”的目光看着她:“那是应急措施。”
数落完她,它就抱着丁言走了,边走边背对着她挥了挥树枝:“你乖乖待着啊,别乱跑,我老人家等会儿有话和你说。”
其实不用他说,温小良也不会走的。
外头有一排石椅,温小良随意找了一张坐下,垂着头,摸了摸自己的手。
刚才丁言用树须勾着她的手,让她想起了曾经有一次,温当当病得很重,她六神无主地将他送到老杏树这里求助,看着他窝在老杏树的怀里,看着这气息微弱的小人儿,忽然之间,脑袋上就冒出了一根软哒哒的树须。
她当时腿都软了,心想完了,书里常说妖怪死后会显出原形,现在当当已经开始从人变树,可见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儿子这种模样,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甚至完全想不起,就算是真正的奥丁星人,也没有在死前变回树的道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是温当当真救不回来,她拼死也要联系上组织,组织神通广大,就算是咽了气的人,大约组织也有本事让他重焕生机。
就在她攥着拳头,考虑着要向组织支付什么代价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戳了一下,红着眼眶抬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根树须。
一根软哒哒、颜色有点发黄的树须,一看就很虚弱,可它却很坚定地勾住了她的小指头,像在和她做某种约定。
眼泪就在这时下来了。她伸出手,拢住了那根细幼的树须,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