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孩子们都困了,爬到床上睡觉,阿河跟沈郁翔一人一边守着,狗趴在门口的地板上。以前孩子小的时候也经常在这里跟阿河睡,说起来,他并没有错过孩子们成长的环节。婴儿期,他给他们喂奶换尿布洗澡。幼儿期,他教他们说话走路,念故事书,逗他们笑。后来,他送他们上幼儿园,接他们放学,带他们去博物馆、美术馆,看他们踢球跑步。最后,他们终于接受了这个爸爸,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所以,阿河觉得自己没什么遗憾了。
但他现在又很心疼孩子,有点埋怨翔。干嘛非要为了他,要在最后时刻让孩子们接受自己多了个爸爸呢?再过几天他就不在了,到时候,还要向孩子们解释死亡,小孩子几天内要接受这样大的两个概念,心理会不会受到伤害?多可怜啊。
在这一家四口共处的时候,宝心回了趟家,翻出书房里一个落灰的箱子打开。那是她以前所有的设备。小时候的凤凰胶卷相机,中学时沉迷的拍立得,花大价钱弄来结果不怎么能用的古董双反,大学时挚爱的尼康f6。还有各种镜头,长焦、广角、微距,灰度镜,偏振片,星光片,各色滤光镜,这些还是她上学时爱好风景和古古怪怪的效果买的,都不是很好的东西,不算太贵,却用了她大部分生活。毕业后,她咬牙买了个5d2,结果没用两年,就被跟着往事一起尘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电子产品更新换代频繁,现在都已经出到6d了,不过5d2仍然是经典机型,也算是买值了吧。宝心试着充电,开机,居然还能用,但是电池不行了。她带着相机出来,重新买了两块电池,打车去阿河家。
叶飒跟黎嵩一直没走,在阿河家楼下的小酒吧里坐着,宝心到的时候,两人正吵个不停。
叶飒说,他觉得应该通知阿河的父母了,黎嵩强烈反对,既然阿河本人不愿意,应该尊重他的意见。宝心听了一会儿,不发表任何看法。叶飒说不过黎嵩,转向宝心求助:“你说说,如果他父母最后也没能见他一面那多遗憾啊!”
宝心却没能随他所愿:“我知道你没家人,总想着亲情宝贵,可是实际上,有时候血缘只是一种关系,并不代表你非要怎么怎么样。我觉得人之间最好的关系是可以选择的关系,比如友情,爱情,那种天生的拘束你的,如果不能理解支持你,就只剩下伤心了。阿河说过,他希望父母能记得他最好最懂事的样子,不想在最后时刻还闹得那么伤感,你就让他平静地走吧。”
叶飒无语,看看宝心又看看黎嵩,终于垂下头去弱弱地说:“可是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估计现在他们就在来的路上……”
昨晚叶飒宠物店打烊前,有个男人急匆匆地擦着汗跑进来,非要送给他一摞自家做的煎饼,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上次宝心让他帮忙送回家的黑狗主人。他推辞着:“都是小事儿大哥,不用客气……”
来人还是要他着,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叶飒只得下,把人送到外面。男人是跟着工友下班路过这儿的,车还在路边停着,就赶紧爬了上去,跟他挥手告别,叶飒一眼看见了他身边穿着工地服装的人,不由大吃一惊。那人晒黑了,划伤了,可是,明明就是叶飒的亲生父亲。他也认出了叶飒,突然慌张地朝旁边转过脸去,车子开走了。
他父亲这次出狱时来找过叶飒,叶飒当然还是接受了他。男人年近五十,不再年轻,两次入狱,什么都不会,还害得儿子断过腿,可是叶飒一点都没嫌弃他。男人在宠物店待了两天,突然人间蒸发一样带着几百块钱走了,叶飒怕他又去赌,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原来这回,他终于有了走上正路的打算。
叶飒看着开远的工程车觉得非常欣慰,他觉得他是对的,阿河是错的。突然间,他有个冲动。人不可以和父母永远决裂,哪怕到了世界尽头,父母也是父母啊!阿河的生命不长了,如果最后都没有见到父母一面,该多么遗憾!他看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多事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听叶飒说完,两个人用恨其不争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便押着他去了阿河家。
下午五点,孩子们还没醒,沈郁翔来开了门,阿河在房间里,萨姆撒着欢按个人闻着。阿河出来后,听叶飒坦白承认了他的告密举动,只是笑了笑。叶飒以为他默许了,立刻两眼放光:“你们看吧,我就说阿河会想通的……”
“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