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了疑虑,庆幸终于找到了病人家属,至少有个人可以商量病情。医护人员顾虑多,可毕竟专业,反而偏见少。等到阿河反复入院之后,多数护士知道了这两个人的关系,还很喜欢他们。他俩算是对医护人员出柜了,在医院倒是蛮自由。
这次入院时虽然病情凶险,可当时仍然是有手术机会的。郑医生如实告诉翔,手术成功率很低,而且就算做完手术的话,也可能只能坚持两年。
阿河跟翔为此结结实实吵了一回。
沈郁翔是乐观主义者,总认为只要概率大于百分之十,就会是好结果。他竭力劝阿河手术,他认为,只要能再坚持一段时间,没准就能有新的治疗方法呢?
可阿河死活不同意,他可没信心在这种概率下还能下得了手术台,而且他觉得,就算成功了,继续过一两年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增加痛苦。
“我求你,阿河,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我知道你最懂事,在这件事上,你为我考虑考虑好不好?”翔几乎是在央求。
阿河不为所动:“我懂事了三十多年,就最后这一件事,你能不能让我为自己考虑?”
沈郁翔气得坐在床头不说话,咬着嘴唇急促地呼吸,阿河不看他,也不敢看。最后,翔心平气和下来,撸起袖子,说:“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注意到我胳膊上有伤。”
阿河看了看,笑说:“记得,警犬咬的,这荣幸一般人都没有。”
“那时我觉得你人真好,怎么会有对别人这么好的人,你就是看不得别人难受,太体谅别人,这就是你的弱点。”沈郁翔说着,用左手拿起水果刀扬在半空:“想来想去,还是我妈那招好使。你做不做手术?”
阿河反应过来他要干嘛,又气又急,眼泪一下子憋了上来。翔明知道自己会多心疼,明知道他最不愿意看到他受伤,竟然还用这种极端的方法逼他。阿河也生气起来,恨恨看着他,硬是摇了摇头。
翔手起刀落,右臂上瞬间出现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溅到了阿河身上,水一样顺着翔的胳膊滴滴答答往下淌。
“你做不做手术?”翔皱着眉,又问。
阿河心痛万分,还是硬起心肠噙着泪摇头。
沈郁翔再次毫不犹豫地照着自己的胳膊砍了下去,阿河跳起来要制止,却因为动作太大心脏无法负荷当场晕厥,昏过去之前,他满眼都是鲜红的血色。
醒来的时候,黎嵩、叶飒跟宝心都在,唯独沈郁翔不在。他真的生气了,阿河想,会不会到死的时候,他都不原谅自己了呢?不过他显然多虑了,两天后,沈郁翔照常出现,好像想通了,除了手腕上的伤,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态度也很好,算是默许阿河的决定,反倒是叶飒气了好久,一个多月都没来看他。
这次治疗虽然挺过了几次发病,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病情迅速恶化。阿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倒计时,所以提前想好身后事,主要是财产分配,至于什么墓地骨灰盒葬礼的,他丝毫不在乎。
“……我的东西就这么多,没什么了,简单吧?”阿河说。
“那我呢?你给我留什么?”翔认真地问。
“你想要什么呢?”
翔不说话,吻着阿河的手。
“我给你留下了十来年的记忆,还不够吗?”
“不够,太少了。”
“你不能太贪心。”阿河掐掐翔的脸:“我再给你个要求,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