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让人戳中要害,沙鸥腰板一颤,半晌才恢复平静,哑着声道:“就在师傅走的第三日,我回蓬门的途中,见到了母亲……她拉着弟弟妹妹,喊着我的名字。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我……”说道这里,已是啜泣不已,嗓音颤抖,“那时清晨,母亲挑了这个时辰唤我,想必是让我听到。我正要下车,一帮醉醺醺的家奴经过,说是我母亲吵着他们主子,接下来便不由分说……一群人,活活将我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乱棍打死……”
听到这里,连沈鲤都震惊了,颤颤道:“你没有下车阻拦?”
“我怎么不想,只是,车夫立马驱车躲进巷子,郑知府更死死摁住我,说坐在轿子里的是当朝宰相……惹不得……”
虽然已是一个月前的事,虽然现在处在在沈越所住的临时府邸,向来肆无忌惮的沙鸥,从诉说伊始,竟始终压抑着声音,沈鲤猜想,沙鸥受的噩耗,应该远不止这一点。另外,沈鲤也疑惑,丞相不在京城呆着,怎么会悄无声息来了南越?
许久,沙鸥接着道:“人走了,我央求郑知府放我下来……我把他们带走埋了……师傅,还记得我最爱的那件狐皮披风吗,我就用它,包裹了我的母亲,我的的妹妹,还有我最小的弟弟,就这么背着,背到桃花山下,徒手将他们埋了……”抽噎几下,沙鸥接着道,“师傅,我自知飞蛾扑火,难有好下场,我能说的只有你,又怕连累你……世上我再没亲人,若是……如果哪天,师傅回到南越,再没有沙鸥消息,还请师傅让我跟家人团聚……”
沙鸥想要报仇,可审视当下,哪怕贵为沈越,也还不过区区正五品官员,要沙鸥这块白肉去撼动中央一品官宦,不啻于登天。单单就这份无力感,就已足够让人绝望,沈鲤还想盘问什么,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良久,才叹气道:“我答应你。但也望你量力而行,你母亲必然不希望这么快见到你。”
闻得师傅应承,沙鸥终于松了口气,说出这番话,似耗尽沙鸥积蓄的勇气,此刻小脸已是湿透,分不清冷汗泪水。但胸腔的沉闷,经过这一番话,终于透气一些,沙鸥不求太多,感激地看了师傅一眼。
原来临行前一见是为此而来,沈鲤想起沙鸥偶尔的几次提及母亲,脸上总是写满怀恋,不由得思量起自己,若不是遭人整蛊,也许日子从来都是平静。不敢想象,蓬门为君开小倌,究竟有多少人,是被毁了家庭断了前途后丢进这里的,这一块笑闹地,底下究竟埋了多少仇恨。回头看沙鸥,见哭劲过后的小脸惨白,沈鲤道:“照你这样耗命,过两年就可以升天了,还想整垮人家,玩笑!”
沈鲤总是知道怎么劝说才有效,果然,沙鸥应道:“好,就算为了等这一天,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语调拖长,欲言又止,沈鲤也没打断,只见沙鸥沈默片刻后,话题一转:“师傅……你来到这儿,应该很开心吧?”仪表仍是一派清淡,但方刚与师傅一席谈话,沙鸥就知道,师傅应该是遇到了一个能够打开他心结的人。
沈鲤正要安慰,却被沙鸥止住:“算了师傅,就当我说个笑话。时间差不多,不然郑鸨头的人又该催了……”顿了顿,沙鸥起身,抱住沈鲤道,“师傅,今后山高水远,您一定保重。”沙鸥说罢便起身,却被沈鲤一把摁回座位:“真说起来什么都忘了,我才吩咐丫头去准备汤药,你喝了再走。再说,才给你卸了妆,就这样子惨淡着回去,让人撞见了看以后还有谁敢翻你牌子。”
沙鸥回头看看沈鲤,积了。如果是以往,师傅肯定会任随自己去,冷眼看自己遭罪,毕竟教训挨了才会长记性。而今……师傅,真的变化太大。心里那几分嫉妒得承认,但更多的,是欣慰,欣慰残酷的现实中,挂心的人能够得到庇护,哪怕只是一段光阴。沙鸥想着,笑着闭了眼,任师傅蘸了脂粉的柔软指触,装点自己脸庞……
当日下午,玉漱引章跟其他两个小厮就着手拾行囊,第二日用过早膳便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