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娃子……唉。”
“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啦!”
沈战被推推搡搡地拥到妈妈面前,脑子里一片空白,仍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方美蝶抽噎着对他说:“战战,你爸爸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呢?
沈战的大脑拒绝理解这句话,身体却已开始发软。他盯着妈妈悲戚的面孔,疑惑地问了一声:“啊?”
方美蝶看着发懵的儿子,哭得更加难受。亲戚们一股脑地围上去,把沈战挤到了旁边。
他木呆呆地走进房间,看到书桌上的手机屏幕在亮着,走过去,低头,是一条短信。
爸爸:战战,要好好保护妈妈。我
沈战不敢去碰手机,反反复复地看着这条信息,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刻进心里。
他呜咽着喊:“爸爸。”
整个人便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来,又咸又苦,糊了他满脸。沈战蜷在冰凉的地板上,不停地喊:“爸爸,爸爸……”
他觉得头好疼,疼得快要裂开一样,什么都不能想,不敢想。
深夜,前来吊唁的人都散尽了。方美蝶支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沈战房间里,把他从地板上扯起来:“沈战……你像什么样子!”
沈战呆呆地看着她,眼里的脆弱让方美蝶又心疼又痛恨。
“你爸走了,日子还要接着过。难不成要我们两个都上吊随他去?”方美蝶吸吸鼻子,把沈战推出房间:“去,洗把脸去。我去做饭。”
方美蝶下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挂面,各自窝着一枚荷包蛋。以前沈谦军还没当上建筑师,家里条件不好,两人经常就是下碗挂面了事。得闲的时候,沈谦军会买面粉回来自己做手擀面。他有点近视,老爱把糖当成盐,还爱拿面粉蹭她的脸,嬉皮笑脸的样子气人又可爱。
方美蝶十九岁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此后没有再爱过别人。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傻乎乎又很有趣的人,为她打架为她生气的时候那样凶悍迷人。她记得沈谦军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记得他的每一个表情,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沈战在餐桌前坐下,看着自己的妈妈一脸平静的吃面,然后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她已经哭得声嘶力竭,长头发黏在脸上,掉在面碗里,看起来肮脏又丑陋。
他不敢再看,哽着喉咙吃了一口,口腔里立刻充满了又咸又甜的古怪味道。沈战咬着牙把面吃完,跟方美蝶面前那碗一起端进厨房,细细地清洗。
方美蝶默默地回房间睡下了。厨房的灯很孤独地亮着,沈战慢慢把两个碗洗干净,放到橱柜里的时候,不知怎么手就滑了一下,碗掉到地上,哗哗啦啦地一阵响,变成了一堆白瓷片。
沈战蹲下来拾,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被瓷片冰冷锋利的边沿闪了眼睛。
脑子里,父亲的最后一条短信和方美蝶扭曲的脸不断回旋,几乎让他窒息。
这一刻,他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沈战捡起一块瓷片,抖着手向自己的脖子划下去,疼痛和鲜血一起涌出来,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但是不敢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伤口太浅,他在厨房里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都还清醒着,只是太阳穴胀疼,伤口也一阵阵刺痛。
血迹干涸在他半边脸上,黏着皮肤很不舒服。
沈战爬起来,到父母的卧室里去叫方美蝶起床,却看到方美蝶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嘴边已经泛出了白沫。
地板上倒着一个安眠药瓶子。
沈战很冷静地过去摸摸她的脉搏,打了120,然后蜷在床边默默地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