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这段话后抬眼看着秦怀臻,他碧绿色的眸子在黑雾天里显得一尘不染,犹如装着一条缓缓而流的溪水。
细腻的眼睛。
每次晏清见秦怀臻在看自己时,总会露出一丝浅笑,像是在礼貌地回应秦怀臻的注视,这是秦怀臻自见到晏清时他就是这个反应。
“公子现在若还是傻愣着胡思乱想,可是什么也干不了哦。”晏清全身都被秦怀臻用衣裳的绸带绑住,轻声提醒道。
秦怀臻突然打了个哆嗦,眼前晏清的样子被湿冷的风刮散,吹到了天上去,换来的是近似漆黑的后巷。
秦怀臻站毕,这个地方便是第三个巷道,周围的石墙拓宽了许多,散发出一股恶臭,秦怀臻不得不捂住自己的鼻子,看着眼前的一幕。
黑蝇在四周扎堆环绕,发出“嗡嗡”的声音,挑动心弦,不,是挑断心弦。
乱砸聚团的黑蝇,在这些高墙起堆的人皮上空飞舞,像一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乞丐,停在上面后又故作潇洒地离去,不断地来回试探,假惺惺地你争我抢,发出不屑地恶心声响。
秦怀臻终于看清刚刚一直在追他的人,是一个五岁小童,衣衫褴褛,头发上还散着零星的白垢,披在肩头。
她没有转过身来,而是一步作两步地跑到前面,犹如一只灵巧的猫,用手去摸那些皮囊,身体就弹了起来。
秦怀臻万般无奈只好跟上,越往前,恶臭的味道就更加丰富,愈加浓烈。
分层的味道侵入他的鼻内盘旋、粘附。
走近那些苍蝇,它们瞬间变得有点惊慌失措,好像第一次见到活人,刚才傲恃的样子烟消云散,疯狂地想要赶走这个外来者。
秦怀臻皱着眉,往前一股劲儿地直冲,索性双手搭在那些厚皮子上,软乎如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这些泛黄的油脂早已凝结成块,发出了一股浓郁的熏臭,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实的油闷,使人不想再去闻第二次,简直让人觉得恶心出奇。
果然这死人就跟瘟猪没什么区别,就连死了都在土坑里发着同样的气味,长着同样的尸斑,被同样的苍蝇围着转。
这些人皮依次层叠,最下面的已经发黑变硬,秦怀臻看见那个小童已经到了中间,为防跟丢只好硬着头皮,加快速度在这些软塌塌的皮上轻跃。
反正最后这个小童,不就是翻过这座墙到另外的巷道去,秦怀臻想着。
可是事实往往会与他开个玩笑,就像是和命运打了暗号一般,百般捉弄他。
小童爬到中间,停顿了一会儿,便纵身钻入其中,秦怀臻有些惊讶,但也来不及多想,只好也支身钻入,本以为又要到油腻的尸皮里呆很久,会被多恶心一会儿,没想成。
这些东西就像腾空一般,远离了他可接触的范围,换来的是巷道一如既往,传出的湿闷味道,气体好像参满了锈水,无孔不入,进入人的肺脏,肆意滋生,夯实无动。
这里又是新的一番天地,刚刚的小童也跟丢了,秦怀臻转头看去,墙上有个洞,依然堆满了人皮子。
泛黑起霉的房屋一竖排列,外面还是阴雨天,好像是在表明这是块废地,牵拉的麻绳上还悬着污水,壁上的蛛网早已破旧不堪。
荒凉的地方。
人们拿走了,所有能拿走的东西,撇下这个地方,这里似个弃婴一般,只有无助地哭喊,被比自己小数倍的蜱虫吸食,长疮,瘦削,瘙痒,血痂。
最后留下冰冷的尸体。
这里就是秦怀臻之前看见的房子,如今自己的真的置身其中,确实感到了几丝寂寥。
雨还在止不住地下,像个借酒消愁的醉汉,从嘴里不停地呕出酸水菜汤,说着后悔的话,念着不可能的人。
秦怀臻开始往前走,此时的他浑身湿透,各种痛楚全部传来。
拉开袖子,全是开始泛红的刮痕,有的已经破皮了,这些伤口在他泛白的手臂上十分显眼,看来是刚刚追逐小童时被石头刮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