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都有些喝醉了。
杨时卿看着明煦:“对,我是没忘。”
明煦错开了目光。
杨时卿和明煦七岁起就相识相知,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邻居更像兄弟,两人曾经在彼此心中的分量都很重,好到有什么吃的都一起分享,闯了什么祸都一起承担。在年幼的杨时卿心中,明煦曾经是比自己家大哥还要亲近的伙伴。
只是意外来得太过突然,这对竹马竹马的结局并不那么令人满意。八年前明煦一家的不告而别,让杨时卿始终无法释怀。
“其实这么久过去了,再怎么大的事儿也淡得差不多了。”杨时卿道,“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也早就原谅你了。我是说真的。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那个时候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的兄弟,你住我家隔壁的时候,我每天都找你一块上学一块玩。”杨时卿忽然感觉一阵委屈,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我只是纯粹地对你好,可你要走了甚至都不跟我说一声。”
明煦没说话。
“你走前的两个月,突然莫名奇妙地开始疏远我,跟班上的恶霸小胖子一块跟我作对。我当时一直过不去心里的坎,总以为你背叛了我,投靠了那个手臂有我两个粗的坏蛋。”杨时卿越说越放开约束,借着醉意,心里积攒压抑的问题一下子从嘴里飞了出来,“我一直想问你,明煦,我们早就约好了一起过我10岁的生日,我还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就为了能丰盛地请你吃一顿炸鸡蛋挞。可等我提了两袋子炸鸡去找你家找你,房东太太告诉我你们在早上搬了家。可是为什么啊?”
话一说完,杨时卿立马就后悔了。原本知道了明煦要回来这件事时,他就在心中默许了往事不要再提,过去的就算了,对于现在的明煦,能好好相处最好不过,不能和平相处就互相尊重吧。
原本是这么想的。
明煦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对不起……”
杨时卿听他那么说,忽然有些火气冒了出来,在酒的催化下急剧升温,“又不是搬家了就不能做朋友了。就算你一声不吭搬家了,我也每天都给你寄好多信和明信片,可你一张也没回过。”杨时卿吸了下鼻子,“妈的!我还一直以为你讨厌我了。”
明煦猛地站了起来:“我没有!”
“那是为什么?”杨时卿头脑发热,一根筋地逼问着,“为什么啊?”
空气中有一股很浓的酒味,却又仿佛混合着汗水咸湿的味道。夏夜的空气干燥而浓稠。
“我那个时候自尊心太强,无法坦诚地说出口。那段时间……家里发生了许多事。”明煦低下头,片刻后又重新抬起,望着杨时卿,“但是我现在已经可以重新正视这件事了,我愿意告诉你。”
杨时卿一怔,明煦接着说:“杨时卿,其实八年前我爸在开卡车送货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天抢救无效过世了。我一直对外说是爸妈离婚,但其实我妈是丧偶。”
杨时卿顿住。
“我爸过世以后,家里没有了入来源,也没有了顶梁柱。我和我妈在爷爷家过得并不好,我们只有暂时搬去乡下的外婆家……小时候把离别看太重,以为这么一别就是永远。”明煦望着他,“你之后寄给我的明信片,我全都到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就全都放进抽屉锁起来了。后来慢慢地,你也没有再寄东西过来了。”
杨时卿愣了一会,脑袋一下乱了。各种各样的情绪牵扯在一起,头疼伴随着酒后反胃的感觉翻涌而上。
明煦继续说着:“直到我知道我有机会回来这里,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杨时卿,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在我心里,我们一直是朋友。甚至是兄弟。如果可以,我想亲口向你道歉。”
杨时卿心乱如麻,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出口,鼻子忽然有些酸涩。
道歉已经不重要了。
杨时卿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再见面。年幼时期的一个误会让一对好朋友就此错过,而八年后的再次相遇就像一段无法言传又命中注定的缘分。
杨时卿心想我一定醉得不轻,否则为什么会这么想?今晚太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