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积雪之素还是戴孝之素。
“爹……”
身后万般嘈杂,一袭麻布白衣的他却终孑然走出门去。
“对不起……”
云濯艰难将双手交扣,在茫茫天地间,冲着那可望却再不可及的方向深深一拜。
半夜醒时,枕上尽是湿意。
火盆里的炭,仍半燃不燃着,焦黑的颜色灼去大半,露出惨白的芯子,细微火星迸出的“噼啪”声,孤独地回荡在夜半寂静之极的室内。
我是不是,做错了……
被噩梦惊退睡意的云濯,定定听着窗外的风雪呼啸之声,心中无端一声苦笑。
为了坚守心中那点儿可笑的仁义,为了救一群毫不相干的陌生之人,却害死了生养自己的至亲……
自以为是舍己为人,毫无畏惧,自以为是合算买卖,无甚纰漏……结果到头,竟落得如此结果。
不惧剥骨之痛,傲然独上炎殿,道是坦荡非常又如何。
人终是凡胎肉体,心终非草木铁石啊。
起身的动作,引得稀碎草药与纱布间一阵摩擦,黏嗒嗒的痛感依然难熬。云濯木然望着一片浓黑之间徐徐升腾的赤色火星,终是一声长叹:“原来何等意气风发,年少侠义,皆抵不过这荒唐的命运之手啊。”
“云贤弟?”
正值神情恍惚之时,一人忽推门而入。
白暮生披了件素色里衣,右手提着盏烛光朦胧的纸灯笼。
他解释道:“我听见些响动,想是你难以入睡,这便来看看。”
“我无事。”
云濯虚虚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想起些伤心往事罢了。”
儒雅青年缓步走入屋内,轻手轻脚搁下灯笼,叹道:“我虽不知贤弟为何闹出人命误会,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贤弟切莫沉溺于此。”
“白兄。”
云濯眼神黯然地望着锦被上的暗纹,黯然道:“若我说,我是为了救别人而错杀了亲人,你可会相信……”
“贤弟之为人,我自然相信。”
白暮生点点头:“若贤弟真如那些道听途说之人所言,徒有狂妄,目无仁义。当初又岂会在洛阳街头路见不平?”
“……谢谢。”
闻白暮生如此言,云濯心中稍显宽慰。
“无需道谢,你好好养伤便是,切莫再作乱想。”
白暮生拍拍他的肩。
云濯却不为所动,又伸出右手,眼神空洞着低声道:“白兄,还有件事,我白日就想问你。”
白暮生拂在他肩上的手一顿:“何事?”
云濯看了看自己连舒展起来都十分困难的五指,深吸了一口气,艰涩道:“……我的武功,是不是已一成不剩了?”
“贤弟?”
白暮生惊异地抬了头,正对上床上之人的目光。
与当年洛阳城里眼中带着三分潇洒三分侠气的少年不同,此刻那双眼里,锐气消磨,竟是只剩平静。
那是种屡经大起大落之后,深藏着绝望的平静。
“那剥骨的后果,还有我的身体近日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