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君云远之灵位。
深秋时节,一阵冷冽的风自屋外穿堂而过,那齐整排列的灵位一排排矗立着,仿佛一个个静默相对的已逝之人,将那屋内的气氛压得更沉了三分,静谧得可怕。
云濯竟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脚同灌了铅一般,死死定在了那砖地上,再也迈不动半步。
天狼君云濯,弑父叛师,大逆不道,按旧例应家法处置。
冷厉的话语犹在耳边,同四年前冬天那寒到彻骨的雪一起,裹挟着凌乱不堪的记忆向他袭来。
方才调笑玩闹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云濯痛苦不堪地攥紧了双手。
鬼面人环绕的异教玄殿之上,殷红的血珠断了线似的自他手中的无奇剑锋淅淅沥沥地淌下。
面前之人倒在血泊之中,白袍被染得通透,其上的绣纹斑驳看不清颜色。
剑刃坠地有声,凄厉的呼喊萦绕耳边。
那是他的梦魇。
“我回来了,爹。”
沉吟良久,云濯颤抖着双手,在那灵牌之前点上三炷香。
“对不起。”
龛前的白衣青年双膝一软,长跪不起。
青烟徐徐盘绕而升,在未萦上屋顶横梁之前又渐行消散,到底了无一丝痕迹。
像是无法回头的纠结过往,又像是永无归日的逝者之魂。
终究都是不可追。
“哎,云濯?”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知多久后,云濯终于神情恍惚地起了身,身后却忽传来一声低唤。
这一声叫得他乍然从悲伤中缓过点劲儿,急忙一回头,竟是司徒凛似笑非笑地倚在门口。
那人里面仍半散不散地穿着件紫衣,外面大抵是因在望泉镇打斗之间损了衣裳,而临时披了件云家弟子的白袍。堪堪露出的手腕和颈子边,纱布与浅浅血迹虽依稀可见,面色倒比在望泉镇时的苍白痛苦红润了不少想也是休养了三日,伤势大好,这才赶着刚换完了伤药出来透风儿的。
“凛兄?”
悲意尚未散去,司徒凛的到来虽让他心情稍微明朗了些,云濯表情仍是木木。
他怔愣道:“你怎么来这了?”
司徒凛一摊手,无奈道:“,出来散步呗!谁知迷了路,七扭八绕,就到了这儿了……我一看你在那儿拜祭什么人,又想着你家这祠堂我也不好进来,这就只能在门口等了。”
他说着,随手甩了甩半披的头发,又上上下下将云濯打量一番,却忽的在看到某个角落时眼神一亮,继而一扬下巴,笑道:“哎,云濯,你这儿好像有好吃的,给我拿两块儿出来尝尝呗!”
“什么?”
云濯闻言,边沿还有点红红的眼里,露出几分疑色来,顺着司徒凛那目光往下一看,竟还真瞧见一旁侧龛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知谁的牌子前摆了盘桂花糕。
盛在白瓷盘里的淡黄糯糕上,撒了细细一层糖粉,绵密得像冬末春初时落在迎春花骨朵上的薄霜,四边被齐齐整整切成菱形,露出红糖或豆沙做的夹馅儿,几点金黄的桂花瓣儿点染其上,仿佛隔了老远就能闻到那金秋的香气。
云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