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沐元瑜面上打量了一眼:“这是沐家的小世子爷?你来吗?若来,我也给你补张帖子。”
沐元瑜躬身笑道:“多谢长公主邀请,臣随二殿下。”
新乐长公主笑了:“皇上说你们玩得来,我还不大信,二郎眼界高,再没见他搭理过谁,原来倒是真的。你们一道来,更热闹些了——泰嘉呢,你来不来?”
她跟许泰嘉比跟沐元瑜要熟悉得多,说话口气也随意。
许泰嘉是真有事,正月二十八正赶上他一个表舅做寿,虽不是很近的亲戚,他不去也不好,只有遗憾地婉拒了。
新乐长公主道:“过寿是正经事,确该去的。”
一通话说完,她出了午门上车去了。
朱谨深等一行人继续往外走,朱谨渊试探着问道:“二哥,你怎么想起去姑母的宴会了?你以前从不去的。”
朱谨深道:“想去。”
朱谨渊:“……”
总不能再追问他为什么想去罢?他倒是可以追问,但同时可以想见的是朱谨深一定也有的是话噎他。
有这么个兄长,心胸差一点的简直要短寿。
母亲贤妃总要他忍耐,用朱谨深的刻毒衬托出他的宽和,可这些年下来,他总有种错觉,不是他拿朱谨深当了反面背板,而是他自己上赶着做了朱谨深现成的出气包。
朱谨渊想着,再不想说话,心塞地走了。
……
正月二十八这一日很快到了。
沐元瑜没去过公主府,一大早先去了十王府,会齐了朱谨深一起去。
她到的时候,正赶上太医来给朱谨深请平安脉,朱谨深并非只用一张固定的药方,随着他的身体变化,四季天时,这药方时时跟着他的具体状况在变。
沐元瑜在外间等了一刻。
隔帘听见林安问道:“王太医,我们殿下如今是不是好了不少?我觉得殿下似是健壮了。这病几时能除根呢?”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回道:“殿下这一冬调养得宜,确比去年要好一些。这方子臣回去会同同僚们斟酌斟酌,给殿下另换一副。”
他话说得很好,但对于能不能除根的话,却是避而不答。
朱谨深冷淡的声音响起来:“换了方子,我不过仍旧如此对吗?”
里面静了片刻,王太医道:“下臣无能。”
朱谨深道:“罢了,你去吧。”
他脾性虽冷,但没有迁怒过大夫,王太医主治他多年,心下很怜悯他,叹了口气道:“可惜臣的师兄不在了,不然,殿下的病未必没有希望。”
林安带点鼻音地道:“太医还是别说了,李先生人都死了,说他又有什么用。”
沐元瑜不知这个太医的师兄是谁,但听到提了一个李姓,她心中倒是立刻有了个认准的人选。
若说这位李大夫,在民间是大大地有名,当年已经传出了万家生佛的名头,皇帝都曾下诏征过他,可惜这位神医太神,终年只在各处乡野出没,天南海北,居无定所,征了几年没把人征来,等终于有了信,却是他采药摔下万丈悬崖的消息。
王太医说这个,只是一时忍不住感叹,心里也知无用,无奈地收拾了药箱出来。
沐元瑜又等一刻,等到了朱谨深穿好大衣裳出门一起上车。
她觉得朱谨深此刻心情一定不好,就没坐自己的车,跟他挤了一辆,打算着替他排解排解。
结果朱谨深却没什么异样,现在的公主府离着十王府约有一个时辰的车程,他带了副棋打发时间,上车就自己跟自己下起来。
这份心理素质也实在让人佩服,略想不开的,能先把自己愁死悲死,他只是变得中二了一点,比起来倒是十分坚韧了。
沐元瑜很欣赏地时不时看看他。
朱谨深觉出来了,低着头出声:“看什么?你若无聊,我跟你下一盘?”
口气很勉为其难。
沐元瑜对此也敬谢不敏:“罢了,我不打扰殿下。我只是觉得殿下对着棋盘时最英俊最智慧,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朱谨深嘴角微勾,却道:“我是庙里的菩萨吗?还发光,亏你想得出来。”
沐元瑜撑着下巴道:“我实话实说嘛,可不是在讨好殿下。”
同在一车的林安侧目:看看,都夸成这样了,还要说自己没在拍马,这份功力,比他这个专业的都厉害。
不过,也是实话就是啦,他家殿下就是吃亏在脸色差了些,不然更俊。
朱谨深要下棋,他们一路说的话不多,这两句过后,气氛又安闲下来,马车不疾不徐,一个时辰后,来到了新乐长公主的府邸。
公主府前已停驻了不少各色马车,朱谨深的马车上有徽记,一驶过来,横驻在府门前正要寻位置停下的两三辆马车连忙避让。
其中一辆大约是避得急了些,车行不稳,自车厢里传出一声轻轻的少女呼痛声。
马车停好,沐元瑜先跳下来,目光无意一转,只见那辆马车另寻了个地方停住,有名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下了车,穿得甚为富贵,他探着身,从马车里又扶出名少女来。
少女手还捂着额头,从沐元瑜的方向,能看见她的大半张侧脸。
这就够她认出是谁了。
曾借住过老宅的韦二姑娘。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
“进去了,发什么愣。”
朱谨深催了她一句,沐元瑜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好。”
前方,新乐长公主专门留在门房上接待他们的女官已经赶出来,引领着他们进了朱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