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的广场,汉白玉台阶长长远远,似乎没有尽头。
父亲已经与兄长率百官在庙前相候,这是天大的荣光。这种荣光,甚至让我身後那些叱吒沙场的将领们,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们在第二层台阶的尽头站定,下跪叩首,与父亲与兄长,还有一层台阶的距离。这一层台阶较短,中间陡坡却雕刻著张牙舞爪的龙纹,随时随地散发出疏离排拒的气息。
「臣,征西大元帅、卫王孙兆安率所部班师还朝,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身後的将领一齐三呼万岁,接著轮到站在原野上的军士。雄壮的呼声震天动地,我在军中多次听这些勇健儿郎齐喊「威武」、「必胜」,却总没有现在这样的动人心魄。或许,最动听的东西,总是只献给最上位的那个人。
「我儿平身,一路辛苦了。」
父亲的声音传入耳中,较一年半前又苍老了一些。众将随我起身,一同仰望至高无上的君王。
这样卑微的视角总是让我觉得沮丧,当看到站在父皇身边接受朝拜的兄长时,原本极力排除的不适感再度席卷全身。
无论怎样浴血奋战功勋卓著,他才是嫡长子,他才是皇朝的储君。我因为怀著不可告人的私心,对兄长本身并无太大不满,但是将这样的差别看成理所当然的多数人,是不是太乐观了一点?
一连串冗长的仪式结束後,太子代皇帝向我们敬酒。
「二郎,你辛苦了!」满满一大杯酒递到我身前,泛著醉人香气。
还没等我回应,他以矜贵的口气道:「父皇知你不胜酒力,特地吩咐在这杯中掺了水,二郎只管喝下无妨。」
我微点头,一饮而尽。「多谢陛下赐酒!」
他继而去向别的将领敬酒,言谈得体,只是缺了些真诚,犹如照本宣科。
望著他熟稔的持重言行,我心中有些失落。那原本在我看来最最清朗的眼眸里,染上了以前没有的色。这些年他极少出征,都在京中辅佐父亲处理国政,少了性命之虞,却多了权谋争斗。
新朝建立,人心不稳,父亲明里暗里贬谪、诛杀的异己,不止一个两个,他跟在身边,瞧在眼里,有几场事情甚至亲自动手,要再如当年般爽朗率直,无异痴人说梦。
虽然这样的情形在预料之中,难还是有些遗憾。只希望我与他之间的情谊,还能一如以往。
只要如以往一般就好。这麽多年过去,我自信已经能够把邪妄的念想藏到心中最偏僻的一隅。天让我生成这个身分,今世无法怀抱太多奢望。所幸如今战事了结,我可常常与他相见。
仪式结束後,安排麾下带将士到京师向北五十里的澶河大营驻扎,我领著几名部将去兵部,缴完虎符,大夥儿在兵部大堂外互相道别,各自回家。
蓦地感觉到一道熟悉视线,我往身後街角看去,兄长正笑吟吟倚在墙边。
我大喜,急急迎上去,没想到斜刺里窜出一条身影,搭著我的肩边拍边道:「二哥,你晒得好黑!」
是五弟兆隆。原来不是他一个人来找我,心中微微失望,随即打起神,含笑回敬道:「五弟,你长得好大!」
成年的兆隆比我和兄长都高壮,几乎已经超出「伟岸」的程度,直奔「高台」而去。
兆隆撇撇嘴,握著我的手,上下打量,「我从家里出来,一路听到好多姑娘家议论你位列亲王,功劳卓著,又生得好,若是能就近服侍你,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大哥你看到了吧,果然还是会打仗的男人最招女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