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她,”李鸢得趁彭小满不在,他才敢问:“不是一直还挺稳定的么?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这三个字咽了,说出来就是残忍,谁也受不了。
“都没敢问。”老太太拿过杯子抿了口水,“讲是心脏的问题,很突然的就……不是肾衰那方面的。”
是心脏。
原来雷是真的会被踩中的,即便是百分之几,那也是可能发生的概率。李鸢突然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程度的轻微的绝望,一种命运无常的惘和丧。
老人机响起来特别炸耳,老太太和李鸢都被吓了一跳,更有前后座睡得不深的乘客睁开眼咂嘴,丢来几个不耐又嫌恶的眼神儿:“哎哟搞什么东西啊吵死了。”
“对不起啊。”李鸢替小满奶奶道歉。
老太太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键,压低了分贝,手捂着嘴巴:“哎,俊松啊。”
其实人在身边的时候,给予的过多了,或接受过多了,都是会腻歪的,所以有时候出言不逊,甚至很犯贱地弃之如敝履;但也正是因为相信很多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才能那么无所忌惮。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情感关系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以前失去过,或是预料到即将失去。
看夕阳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跟着光影变幻体味出哀愁,差不多是这样。消失了温度光线,消失了面容声响,堙没了可以由远及近的,视界里的回归的航向。
“好,好,好。”小满奶奶头近乎低进了椅背下,说到第四个“好”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哭腔:“好,好,赶快,我们赶快。”
抬起头是一脸的眼泪,老太太抓着手机,把嘴一捂,佝着脊背肩膀抽动,埋起半边身子闷声地哭泣起来。
李鸢心猛地一悬,开口一下子没发出声来。
“去,小鸢,麻烦你……”老太太遮着面容,竭力地将哭声压回胸腔,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过道说:“拦着小满,先别让他回来,麻烦你,给我缓一缓……”
彭小满以一个难度系数五点零的姿势,靠着车门合眼一小会儿,没成想就真睡了,竟还能做个梦。迷迷糊糊转醒,看见身边一个颀长的人影,给吓了一下大跳,差点儿左脚绊右脚横着着摔出去,“我`操。”
李鸢又回来在他身边靠着。
“你怎么又过来了?”彭小满声音沙沙的,含了口雾气似的。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皮儿,转动了几下嘎嘎作响的颈椎,一乐:“刚才梦见我妈了。”
“你梦什么了?靠着还能做梦属你牛`逼了。”
李鸢伸手过去牵着他。
“梦见我妈嗝儿屁了。”
彭小满对着门外擤了擤鼻子,慢吞吞地记述着脑海里还残留的一点故事轮廓:“我妈躺床上盖着一白被单儿,电视剧似的,我看了一眼就嚎得跟个大傻`逼一样,哭得快断气的时候,她蹦起来一扯床单说上当了吧傻儿子,我跟你爸骗你的,就是想你了,故意整你的来着。”
话没说完,彭小满自己没忍住笑了一下:“也是够损够阴的,是真的我怕是得气的心脏病发作。”
彭小满发觉李鸢的手又没刚才那么热了,侧过身抱住他。
云古的温度比青弋有说服力,能让人伤春悲秋地慨一嗓子,唉,一年又一年的,是真的到霜降了。进站就是一股扑面的凉风,涌动在在未明的天色里。
穿少了。李鸢边这么想,边琢磨着要怎么把手里的外套,自然而然地披给彭小满,不让别人起疑。
彭俊松立在候车大厅的人群里,不仔细就会错过。云谷北站的顶光色调凄惨,罩在脸上就像撒了秋霜一样,搞得人人像个地里蔫吧的老茄子。
哪怕他已经尽力做着平静如常的状态了,彭俊松虚浮的脚步,水肿的面颊,失神的神容还是给了彭小满暗示。李鸢看彭小满看清彭俊松面容的第一刻起,就没了佯装出来的一点轻松的笑容。彭俊松走近三人,李鸢甚至看见彭小满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