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都控制不了。而青春期暗恋比“不敢说”更难过纠结的一处在于,看不明白对方心仪的模样与方向,连可供努力与更改的目标也不曾有。
窗外夏雨汤汤,空气里浮着一层泥土浸润的青涩的腥味,和簇新的卷子上的密匝排符号数字混做湿滞不分明的一团。就像她柔柔初醒,且还打着哈欠的青春一样。
白术堂紧挨着那棵被他们摧残了的老枇杷树,飞檐高翘,出檐则更加低远,四角如轻盈活泼的飞鸟展翅,是典型的纤巧秀丽的的宋代木制建筑风格,茂密的绿林树影掩了轮廓,则更加古朴静谧。
堂内因为存了校史碑与高考英雄榜,堂门正前处又立了鹭高第一任校长的青铜铸像,所以这块地界算是鹭高最威严肃穆有底蕴的地方,因而不论哪个学生,不管犯了什么样的大过小错,都得按例被捉过来溜一趟腿,整一整文气,定一定心神,就跟民国剧里的大家闺秀犯了点芝麻大点的破烂事儿,都得被家族长辈长吁短叹地拖去祠堂跪一宿祖宗,生怕造了祖上的孽似的。
彭小满低头扫着堂下回廊的打湿的落叶,屋檐下的水滴隔着短短间距排列着形成下坠的细小水流,像挂在檐下的一排透明的珠帘。雨滴落地飞溅,拍打在立柱与供以小息的回廊石凳,和他扫帚触地的“刷啦”声巧妙应和。
李鸢见他特牛`逼的一点儿也不怵眼前男生的单反镜头,任对方跟个照相馆上蹿下跳的艺术总监tony似的,端着相机变换角度连按快门,自然而然做着手里的处分。抬手,踱步,转身,弓腰,漫不经心得就像一次提前做好了充分准备的街头伪抓拍。李鸢怀疑贴上校报的得是这小子的个人写真。
李鸢在一边折了块小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本就干净如新的一根木制立柱,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细小的一声“哧”,说笑也不算笑,自然得就像一个下意识地反应。
彭小满听见了,挑眉看他:“劳改呢,还高兴啊?”
李鸢骨子里就是爱装逼的主,笑点低到地心成不了苦大仇深愁眉不展的那一挂,也依旧深深渴望做成喜怒不形于色的那一类人,于是便敛下嘴角摇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那就比昨天高兴。”彭小满道了个陈述句。
李鸢望着他淡褐色的眼珠,新月形的双眼皮褶,过度解读似的在他眼里看出了深意。莫名其妙得就觉得有禅意,有一个圆融欢喜又从容自若的外壳,把所有尖锐的情绪都包裹住了,美好而虚假。惹人想戳破。
高兴还是不高兴,李鸢都有点老气横秋的说不清其中的区别了。不是装逼也不是后知后觉,是真的单纯的说不清。学校家里,生活乏味得二点一线,都是鸟笼,只有个体与集体的区别。每天只有早起或不早起,熬夜或不熬夜,累或感觉不到累。应试体制下高中生,情绪是无用的累赘。累就睡一睡,不累就写一写,不存在高兴就加分就能考的更好的状况。高兴什么又不高兴什么,不必浪时间想。
李鸢觉得至少得高考完了,他有一条可以选择的分岔路口了,才能在保留有余地的情况下,说得清心里缴绕成一团的子丑寅卯。
彭小满在回廊抬手,拿扫帚把子指着李鸢的发顶。李鸢抬头看了看,又低回来问他:“怎么了?”
“蜘蛛。”比划了个弹球大小,“看你头上有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