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江山,戎马兵戈,侯府……前半生种种在他脑内奔流而过,而身后则是短暂不及白驹过隙的余生。
次日,萧桓一如既往来看他,林熠刚刚擦拭了冶光剑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拿起剑,在此之前,他其实一直逃避着自己。
萧桓这次没有扶他,只是在旁看着,林熠持剑出了猗兰殿,庭中满地素雪,林熠眼前还蒙着锦带,清瘦疏朗,一身玄袍寂寂立于雪中。
林熠平下气息,撤步抬臂,缓缓摆出久违的烈钧剑法起手式。
他眼前空无一物,耳边天地无声,脑海中却浮现许多人,最终定格在林斯鸿生前陪伴他的时候。
一身昭武铠甲的林斯鸿从北疆铺天盖地的暴风中走来,高大依旧,手中昆吾阔剑亮起金芒,英俊的脸上笑容洒脱如昔:“小侯爷,请”
林熠深吸一口气,调运丹田内力,灌注全身,冶光剑划破一道灼灼寒光,旋身而起,地上雪尘当空扬起。
“看不见,听不见,便用心去感觉。”林斯鸿的声音如在耳边,无数生死彼岸,困苦人世,都化作此刻豁然剑光。
久未碰剑,身体积弱,但林熠身法倒像是更进一个境界,院内梅香拂动,冶光剑一招一式蕴满日月光华,吞吐江河经久不息。
遮目的黑色锦带系在脑后,随风扬起,林熠周身渐热,似乎身上桎梏顷刻瓦解。
记忆中走来的林斯鸿慈爱地看着他,昆吾阔剑与林熠挥出一模一样的招式,两人隔着光阴与生死,烈钧剑法气吞山河,光华迸发。
林斯鸿最终剑入鞘,抬手在他眉心轻按,整个人化作逐渐透明的光亮轮廓,照耀在往事的大地上:“姿曜,跟随你的心,永远都不会错。”
跟随这颗心……
林熠在雪地中站定,冶光剑沾了细霰,他气息略急促,但神情间焕发出生命力。
他转身面对萧桓,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笑容灿烂:“陛下,愿讨教。”
萧桓看了他片刻,抬手拿过宫人递上来的醉易。
两人同时出剑,萧桓终于窥得从前的林熠是何神采,冶光剑与醉意锋相错,林熠已超脱出耳目所限,每一道气息、每一丝直觉都给他足够的提示,天地人合一,剑意豁达。
百招过后,萧桓和林熠面对面站在庭中,飞扬的雪尘仿佛镀了一层光。
林熠循着感觉走到他面前,萧桓将他拥入怀中。
这是承熹元年,仲月,江陵城入春前最后一场雪,林熠来到萧桓身边的第一年。
想好了么,可愿留在我身边?
“好。”
漫漫天地,雾雪纷纷,这一刻几乎成了永恒。
丹霄宫回廊悠长,聂焉骊在旁抱剑看着,夜棠眼里凝着泪,寂悲微微闭目,手中佛珠一粒粒拈过。
“臭和尚,回去在你们寺里多点几道长明灯,给小侯爷祈福,让他长命百岁。”面目年轻俊美的玉衡君撞了寂悲一下。
但林熠的身体终究根基重创,动用内力于他而言已经很难,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在猗兰殿内,这方天地和身边的萧桓,足以填满他的生活。
萧桓移驾猗兰殿起居,晚上就与林熠同榻,林熠时常被噩梦惊扰,萧桓便把他拢到怀里,他总算能连续安寝。
林熠也没反对他的决定,偶尔打趣问:“御史台的折子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