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因为嘉靖中兴和农耕税的调整,这徐渭的家境有所改变?
他的父亲是四川州府的同知,也是被政策惠及的那一批人。
之前为了征服河套和蒙古,他让科举之事延后了一年,如今是嘉靖十一年,那这孩子就应该是八岁多的时候考了秀才,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就去考了省试?
那他如今……还是孤儿吗?
由于角度的问题,徐渭在进殿之后一直背对着皇上,让他无法看见脸上的神情。
但是光从衣着来说,还算光鲜洁净,明显是被照拂过的。
接下来的时间,是五官的答对问策。
无非跟面试一样,丢几个麻烦的问题,看这些贡元的临场反应。
虽然那些问题都很有建设性,放在古代也是绝对的新颖出,可是皇帝他就是听不进去。
他满脑子都在想徐渭从前的一辈子,过得有多惨。
古代有句话叫文章憎命达,但是实际情况是,大部分文人能善始善终的,根本没几个。
王守仁和杨慎在原版历史里都算不得好死,在穷苦偏远的地方仓促又潦倒的过完了这一生。
吴承恩科举屡屡考不上就算了,徐渭更惨……
他虽然才思双绝,在历史中都算是神级的人物,可是一辈子都孤傲自赏又郁郁寡欢。
虽然有胡宗宪的重用,二人度过了颇为恣意又骄傲的青中年岁月,可伴随着胡宗宪下狱,徐渭自杀了九次,七十三岁在贫病交加中死去。
这样一个本应纵横天下的人物,最终只能把个人的能力全都寄托在山水诗画上,虽说是中国艺术的幸运,却也是他个人的不幸。
虞璁看那个观音童子般白净的小男孩,一时间感慨无数。
曾经穷困潦倒的杨慎,如今做了教部尚书,还是三大监国之一。
在战乱中急病猝死的王守仁,现在成为了大明第一首辅,宾客门人如云,现在也著述无数。
那……徐渭,你也值得更好的人生。
我不会再让你去经历那些苦痛。
想到这里,虞璁忽然有个奇异的念头。
这次殿试一共六十个坐席,十五个高层官员的前排,二十个中层官员的中排,还有二十五个观摩席。
他凭着记忆扭头找了找,还真看见了胡宗宪。
胡宗宪终于到了及冠之年,已经快满二十了吧。
在角落中一个清秀又温和的青年正看着那小正太,嘴角噙着浅浅笑意。
轮到李承勋提问了,老头对这小孩子也颇为慈祥,怕是想到了家里的小孙子。
徐渭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些许的软糯,但声音透亮清晰,思路逻辑都极为有条理。
胡宗宪正颇为玩味的看着那小男孩,殊不知自己正被暗中观察的皇上看在了眼里。
按照道理,徐渭原世受挫无数,科举都屡考屡不中,也没见着寻死觅活的。
怎么胡宗宪入狱之后……他就不顾无数好友的阻拦,屡屡想同归而去?
虞璁心想自己怕是想得太多,不着痕迹的轻咳了一声,强行把自己的思路转移。
这五个考官看见人群中站着个小男孩的时候,都颇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
待一整套问题下来,才更加觉察哪里不对劲。
这孩子虽然是绍兴人,与京城从前毫无关联,可是明显把历年寻仙考的试卷都看了一遍,也就是说,对国家特意公布出来的试卷都有过深入的了解和分析,以至于如今谈吐国政,都如同京官一般到位妥帖。
从资料来看,这孩子也是理科出身,如今谈到国家工程这方面的事情,也能切中要害。
“不才以为,如今应疏浚交通,将北平之繁华通输各地,”他仰头看向台上的那五个考官,神情不卑不亢:“一通运河,二扩道路,三增车辆往来,最好如京中公交一般复刻于各地交通。”
沈如婉听到这,也忍不住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