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雅兴,是月仗云门五球,御前争赌最先筹,是五岳山人相忆,八行书札遥通。
这样的堪称鬼才的人,哪怕落魄潦倒一生,自己都肯把上下身家都倾囊相与。
“哦,就是那个小年里新封的左侍郎?”
杨慎不紧不慢的坐下,却全无笑脸相迎的想法:“寒舍门可罗雀,可是徐大人走错了?”
徐阶毕竟年轻,听他这么一呛,也不由得讪笑一刻,仍示意小厮把礼物接连放下,
“杨月溪……”
“那是老早之前的旧号了,”杨慎打断他的话,摆手道:“现在号洞天真逸,你唤我杨庐陵便好。”
徐阶应了一声,又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道:“徐某也无意叨扰太久,只想问一句,您现在可知陛下新政?”
“略有听说。”杨慎一想到这些事自己都无从过问,一时无名火起,只冷淡的回了一句。
“经部已立,下一步便是发展农商,按陛下的原话,诸事应皆以‘实业兴邦’四字为准。”徐阶不敢直视他,只低着头缓缓道:“如今这朝廷上下,已经要大变样子了。”
“实业兴邦?”杨慎一笑,嘲讽道:“这宫里上下的老骨头,一个个都哑巴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却沉默了。
是啊,自己一走,从前带头的就没了。
这宫里虽然能臣直臣颇多,可一怕棍棒危及性命,二盼升官发财,他还不懂这帮人么?
几年前那些敢硬骨头争辩的人,被连着打死了五六个,不服的都剥了官职逐出去可不是任由皇上施展,无人敢再吭声?
“陛下还打算开设知声堂,往后用宫城外那圆殿发布诏令,令天下都清楚风云改换。”徐阶说着说着抬起头来,忽然加重了语气问道:“杨大人,难道您听到这些,还不动心吗?”
杨慎冷冷一笑,反问道:“动心?动心了又如何?徐大人怕是害了眼疾,看不清此刻情况了?”
徐阶不避反进,再度朗声道:“难道杨大人不知为何陛下迎你回京?难道杨大人不清楚为何陛下不敢用你?”
杨慎被他这么一问,反而什么都明白了。
他严肃而沉默的看了他许久,沉声道:“陛下可知道,你一介左侍郎,敢来我这里搬弄如此许多?”
徐阶此刻生了胆气,什么都不惧怕,反而爽朗笑道:“徐某以为,这盛世将启,万世待兴,一切才方开始杨大人若是肯予才华,还有几十年可以施展抱负!”
“抱负?”杨慎不怒反笑:“什么抱负?再被当庭鞭笞,任由民间野史津津乐道?”
“杨庐陵,你有所不知。”徐阶慢慢道:“五年前,我也曾被当庭怒斥陛下还令人在宫柱上刻了八个字‘徐阶小人,永不录用’。”
杨慎一怔,想问一句然后呢。
他如何又起死回生,成了今天正三品的徐侍郎?
“杨大人,恐怕一直不明白一个道理。”徐阶深呼吸,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稳稳道:“你我,无论官职才华,都只是皇上手中的刀刃。”
“我们都只能做那把刀,却永远都做不了用刀的人。”
杨慎的瞳孔突然放大,他一手猛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徐阶却不肯放过他似的,还继续道:“杨大人五年前执意争辩,恐怕是想亲手持刃,不肯做那把刀。”
这刀,可裁掉污浊泥沼,可斩去奸贼佞臣,可护着这一城百姓,一朝盛世。
却永远都做不了刀的主人。
徐阶看着那眼眶泛红的男人,任由他捂住嘴,颤抖着坐在那里半晌都不再言语。
“杨庐陵……”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