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脑子搭错线的时候,也是会改变一下画风的。只不过他试图“安慰”人的时候,从不采取寻常的方式,以至于总显得骨骼清奇招式飘渺。
物极必反,当飘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会显得有点……笨拙。
你不是斗神么,你不是犀利牛掰看破红尘么,这种小学生一样的“交换秘密”是怎么回事!张佳乐特别想狠狠地嘲笑他,但憋了半天,竟然下不去手,只是干笑了两声。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觉得有点感动。全联盟的脸t,嘲讽之王,永远我行我素毫无下限的那么一个人,为了你做起了最不擅长的事,技巧拙劣到简直可笑。可就是这种笨拙,反而能准确无误地击中你,让你觉得这世界上至少还有他足以信赖。
“痛快点,”叶修说,“坦白从宽懂不懂。”
坦白从宽。
张佳乐咀嚼着这四个字,心里很清楚叶修的意思。就像是他说的,有些事并非闭口不提,就能假装它不存在。
而他的心里住着一个鬼魅。
“我……”
叶修安静地看着他。太安静了,那张脸在黑暗里看起来专注又温柔。张佳乐也看着他,在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里,他听见自己心里的那个鬼魅发出无声的哀嚎。五年来,它常这样出现在静夜里,时而像个魔鬼,时而又像个哭泣的孩子。它像是个魔咒,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哪怕是在梦中。
可是,他其实是很想谈一谈的……如果那个聆听的人是叶修。
“我梦见他了。”张佳乐说,“刚才。”
“嗯。”
叶修只是点点头,可张佳乐觉得自己无需再多说了,他似乎都懂得。和他的神图景一样,叶修的心就像是一片海,很深很深……波涛深处埋葬着世界上所有的秘密。虽然是那样放浪不羁、玩世不恭,可你总是忍不住会信赖他,因为他也是那样的睿智和冷静,仿佛知道世界上所有疑问的答案。
甚至包括……那个疑问的答案。
“叶修。”张佳乐说。
“嗯。”
“你说……”张佳乐很轻很轻地问,“他还活着么?”
两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地对视,张佳乐屏住了呼吸,似乎是期待着,又似乎是畏惧着那个回答。而叶修看了他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这是张佳乐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悲伤的表情。
他听见自己心里的那个鬼魅在剧烈地挣扎,仿佛落入沼泽的动物。
“你问我啊?”叶修说,“问我的话……我只能说,你觉得他活着,他就活着。”
有人说,一个人有三次死亡。心脏停跳动时,这个人就在生物学意义上死了;在他的葬礼上众人哀悼时,这个人就在社会学意义上死了;而当最后一个人把他遗忘时,这个人就彻彻底底地死去了……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就此消失了。
而对于一个离开的人来说……当不再有人等着他归来时,他就真的不会回来了。
其实自己并非真的在和叶修询问一个答案不是么?他或许聪明绝顶,或许睿智非常,他或许知道这世界上所有问题的答案……但不包括这一个。
因为有些问题没有答案。
“我觉得……”张佳乐慢慢地说,听见那个鬼魅发出无声的哀求,“他不会回来了。”
那些挣扎、躁动、哭泣和哀求都平息了,仿佛那个小小的幽灵被他一枪毙命,他的心里只剩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
其实自己并非在和叶修询问一个答案。
因为那个答案就藏在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