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打他的皮肤,他的心也惊痛起来,满脸是泪地从梦中睁开眼睛。
梦,回忆,现实,他怔了好久,醒过神来揉了揉泪水模糊的双眼,坐起身,一轮冷月亮挂在天边,树影哗哗地像风。
他凝视顾亦言的睡脸,中年男人的面庞成熟且沧桑,他摸他刚冒出胡渣的下颌,忽然心软起来,什么都没所谓了,他想:这样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他不要太贪心了。
十点钟,缪万声站在家门口,眼见顾亦言的车远远开过来,他赶紧小跑步过去,“姐夫。”缪万声钻进车,只见今天驾驶座上坐着的既不是司机也不是顾亦言,竟是外甥顾斯人,他讶然:“今天宝宝开车啊?”
“是啊。”顾斯人笑了笑,指头愉快地弹着方向盘。
“你爸同意你开车了?”
“他同意啊。”顾斯人轻巧地说完,发动车子。
顾亦言坐在车后座,黑衬衫黑裤子,缪万声和顾斯人闲聊了两句,转头向他关心道:“姐夫,这趟去北京顺利吧。”顾亦言的语气不咸不淡:“你是说我花了多少钱,还是说我买到多少东西。”“姐夫你哪会做亏本买卖。”顾亦言哼笑:“买萝卜白菜呢?”火药味十足,顾斯人听不下去了:“舅舅,舅妈她们呢?”“去旅游了,周末两天都闲不住。”人都有优点,缪万声的优点就是疼爱老婆女儿。“过几天我要去美国一趟,”顾亦言说完,缪万声“哦!”了一声,下意识观察外甥的神色,只见顾斯人面色不改,顾亦言看他一眼,顿了顿:“学校的事你看着点。”“会的会的。”缪万声连忙回视线点头。顾斯人继续开车,雨天里,车子在湿泞的路面上平静地往郊区驶去。
顾斯人的妈妈死时二十三岁,比顾亦言年纪大,墓碑上,灰色的雨水如注,顾亦言撑着伞,顾斯人蹲下身把黄花摆在母亲的墓前。黑白照片上,女人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姐姐你要保佑姐夫,保佑宝宝……”一旁的缪万声合掌喃喃,顾亦言沉默地一手插袋,顾斯人心里确有所托,他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原谅自己。
祭完母亲后顾斯人说想吃点东西,他的肚子好像忽然很饿,胃很空,缪万声提议不如就到附近一家菜馆,口味清淡。顾亦言看着儿子:“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顾斯人摇摇头,一手打开车门,顾亦言转头吩咐缪万声:“你来开吧。
“行,宝宝你还是和你爸坐后面吧,休息一下。”
“……随便。”顾斯人不看父亲,径自钻进古斯特的后排,比前排宽敞许多的空间,父子俩可以一人一端,也好。他闭上眼睛,冷不防肩膀被父亲扣住,顾亦言的体温贴近他的皮肤:“靠着我睡会,到了叫你。”
“我没事。”
“宝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驾车的缪万声回过头,担心的表情更让顾斯人厌烦。
“都说了没事!”
“怎么说话的?”顾亦言皱起眉。
缪万声打着哈哈笑了两声,所幸餐厅真的不远,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车后,缪万声让姐夫和外甥先进包厢,他去点菜。顾斯人说:“我上厕所。”头也不回地走了,好久才出来。
水龙头有点堵了,他任稀疏的水流冲着手,抬头撞见镜子里无打采的自己,他不禁自言自语,顾斯人啊顾斯人,昨天夜里你不还想得很清楚嘛,你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嘛,对无力改变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啊!干嘛你今天又这么小题大做?你真是没用。
推开包厢门,里面竟然还只有顾亦言一个人坐着。
“舅舅呢?”顾斯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