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勾践的眉头微微隆起,此计过于毒辣。以煮死的种子还给吴国,吴国若是真的种到地里去,来年必定是饿殍无数。不过很快勾践的眉心又平展了下去,毒辣又如何?就是因为毒辣,吴国君臣才会想不到。
“那么第四策……?”勾践沉声问道。
文种脸上的笑容微微融进稍许的暧昧,“第四策,乃是美人计。选国中美女以送于吴王,令其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
色字头上一把刀,男人一旦沉浸在女色中,不管多少抱负全都要打了水漂。
勾践听着文种的话,双手背在背后,来回踱步。
“可是国中受吴患甚重,美女从何寻找?”三年之前越国大败,那些越国贵族里的美女们早被吴国抢的一干二净。如今越国自己也穷,从哪里能找出美女进献给吴国。
“君上,岂不闻褒姒旧事?”文种说道,“昔日褒垧因进言周天子而被问罪,褒垧之子为让其父脱罪,于乡野之处寻得褒姒以进天子。”
“如今,贵人之中难寻佳人,但可使人到乡野之中寻找资质善佳者,教以歌舞黄赤之道献于吴王。”范蠡说道。他面上微微笑着,双手拢在袖中。
勾践点了点头,“善。此事且遣人去做吧。”
他在美人计上施与的注意并不多,很快又问文种其他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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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静的苎罗村变得不平静起来,越王回国,减免赋税,这让居于乡野之中的野人很是高兴了一阵,可惜高兴还没过几个月。几辆牛车停在苎罗村的村口。
马车都是权贵才能坐,但牛车也并不是野人们能够碰的上的东西。
牛车上走下来几名着麻布衣裳的女子,女子见着赶来的小吏,神色冷淡。粗糙的手指从袖管中探出,“将村中的少女就积聚到这里来。”
夷光刚刚浣纱回来,才把纱放上架好的竹竿上,就被村人一把拉了出来。她望着竹竿上挂着的还在滴水的纱布急的差点要和拉着自己的人打起来。
“作甚呢!”她一边急急的要挣脱,一边问道。
“好事!”那村人头也不回,就拖拉着她一路朝村子外走去。差点把夷光拖得一头倒在地上。
等到到了村外,夷光才发现被带到这来的,远远不止她一人。苎罗村中的少女都被拉到村子口的这片的空地上。
少女们有些做了家中的几年的顶梁柱,脾气火辣,被拉到这里来,心里就有气。双手叉着腰就要理论。可是还没等她们开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能把这么多少女召集到这里,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夷光抿了下嘴,默不作声。
等到村中少女都被积聚起来,两名手执长戟的甲士过来大声叱喝她们站好。乡野之中的人哪里见过甲士?叱喝之下,少女们也默默站好。那几名中年女子便走进少女中,审视她们的脸,手,身子,甚至还会要求少女们张开嘴让她们看看牙齿。这么个简直和挑选奴隶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差别。
夷光低下头,力求那些女人不会看到自己。未及视线里走进了一双草履,越人大多数是光足行走,只有那些有身份的人才会穿履。不管履是什么材质,总是要比这些野人们要高贵出许多。
“抬头。”女人冷冰冰的话语里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村女的鄙夷。
夷光听了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睛只是盯着那女人脖子。女人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脸再抬高一些。审视的眼光如同尖刀一刀刀剐在她的脸上,割开肌肤直视其下的肌肉。她只觉得那女人要把皮肉下的骨头都给剐出来开才肯罢休。
“张口。”那女人细细打量夷光的面容,说道。
夷光顺从的张开口,让女人看自己的牙齿。
“嗯。”女人对夷光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那边的甲士说,“将此女带至车上去。”
言毕,一名手持长戟的武士已经走到她的身旁,夷光大惊之下被武士粗鲁给拖至牛车上。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后第一次乘坐代步的车。拉车的老牛悠然吃草,车上的夷光急得差点跳下车去。这群人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在这里大张旗鼓的选少女。她立刻就想到了勾践选美女送吴王的事情,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心里也是没底。
送出去的都是西施郑旦那样的美人,她怎么会被选进去凑热闹!
她几次想要跳下车,结果被一旁虎视眈眈的武士一眼给瞪回去了。
陆陆续续也有好几个少女上车来,修明也在其中。修明上了夷光所在的那辆牛车,脸上泪流满面,伏在她的肩头上哭泣。
“这是做甚呐。我们要去哪里?”
夷光心里能猜到此行人的目的。她拍了拍修明的背,安抚下她的情绪。
那些被挑选好的少女被赶上牛车,甚至都来不及和家里人道别。夷光想起家中还有两个幼小的弟妹,牛车上的驮夫抽打一下牛背,老牛叫了一声迈开步子。顿时车上的少女们在害怕和不安下,不由得相互依偎着哭泣起来。
“莫哭莫哭!”夷光所在的牛车旁的武士敲了敲车的木栏。
“是好事呢!”武士敲得木头啪啪直响。车上的少女们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向身后的家乡,此时村里已经有那些少女的亲人追上来,他们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跟在牛车的后面。
夷光不禁转过头望向车后,此时车上的人是站着的。她瞧着车后跟着的人中有两个没穿衣的小童,头上的头发乱蓬蓬。两张小脸上哭的鼻涕眼泪都糊作了一团。他们跟着那些大人走,不敢靠近了,远远的跟着。
少女们见着亲人来追,哭的更加厉害了。无法之下,那几个挑人的女子遣一名武士对那些野人说明:这些少女都是国君下令挑选出来,是好事,别这么一路跟着了。
那些乡野村夫一听到是国君下令选人,立刻吓得擦拭脸上眼泪都忘记了。他们依依不舍的望着载着他们亲人的牛车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