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人这样对他说，她说，阿四，我虽然比你小六岁，可这没什么，我情愿你比我先死，因为别离后的痛苦，我不想你来承受。

但是她食言了，她比他先走了，把无尽无止的痛苦留给了他。

如果她还活着，他想告诉她，我们两个人都不要先死去，我们要一起活着，如果我走得急了，你就加快脚步追上来，如果你走得慢了，那我就放下脚步等等你。

容熙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身体向后仰去，他缓缓抬起的右手，手背盖住了眼睛。

原来她喜欢这个动作，既能遮住光，也能遮住悲伤啊。

楼下的莫北发觉唐沁有片刻的失神，刚要开口就听到她在喃喃自语：“当初是我错了。”

她以为他在生老病死时，她可以承受住悲伤，但是，她高估了自己。

如同现在，她亲眼看着他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形消骨立，度日如年。

阿四，我错了，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抛下你，无论悲伤与快乐，我们都一起一起活下去。

莫北见到容熙川的时候，他的样子有些恍惚，直到他喊了两声“四爷”，他才看向他，目光中的焦距慢慢凝成一点。

“莫北，我是不是个变太？”

莫北很想说，有时候的确是，比如把他一个外科医生当成心理医生来用。

“四爷，你对唐梓汐，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莫北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容熙川。

第一次四爷把他叫过来，只是为了给唐梓汐看个小伤，到现在让他被迫“转行”，莫北就想问，这个女孩对四爷来说算什么。

容熙川接过烟夹在指间，“已经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

或许是他后知后觉，或许是他一直不敢承认，但无法否认的是，他对唐梓汐生出了好感，一种建立在男女之情上的好感。

他可以放任她在他的世界里无法无天，他也会冷着脸替她私下摆平一切，他不讨厌她的亲吻，他对她的表白甚至产生了共鸣……

这都是不好的信号。

她不过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孩子产生这样的情绪。

而且，他答应过唐沁，绝对不会背叛她。

哪怕……她已经不在了。

莫北轻叹一声：“四爷，你有没有想过试试？”

虽然唐沁很好，但她毕竟已经死了，留在世上痛苦的只有容熙川，与其看着他继续这么自我折磨下去，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打开他的心扉，让他再活一次，莫北乐见其成。

莫北想不到自己打着开导的旗号而来，却被要开导的人成功洗脑，替她说起了好话。

“绝无可能。”容熙川拒绝的十分干脆，目光也闪动着绝然，手中的那根烟被他揉碎在掌心，就像揉碎的某种信念。

莫北心中轻叹一声，但那句“唐沁已经死了”，他却不敢说出口，那是容熙川的雷区，他轻易不敢踏足，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莫北走后，容熙川拿起桌上的电话，迅速拔了一个号码。

锦都还是艳阳高照，但唐舟所在的城市却是深夜，他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来电，整个人立刻清醒了。

“四爷，是不是小汐出什么事了？”

容熙川这才反应过来，唐舟那边应该是半夜，不过既然已经打了，他还是开口说：“唐先生什么时候回国？”

“我还要几个月，这边的项目出现了一点问题，解决起来有点棘手。”唐舟的声音满是歉意：“是不是小汐给四爷惹了什么麻烦……如果，如果她不方便住在四爷那里，我让乔曼联系一下乔家那边。”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让女儿跟乔家接触。

乔老夫人是典型的重男轻女，乔曼的事业风声水起时便让她救济乔毅，乔曼念及姐弟情深，不遗余力的提携教导乔毅，结果把这只白眼狼的胆子养肥了，势力养大了，他便回头给了她致命一击。

明明是乔毅将乔曼的公司搬成了空壳，乔老夫人却说，女人成不了什么大事，这事业就该交给男人来做，别说是乔毅凭本事壮大了星辰，就算是抢的，做姐姐的也应该拱手相让。

乔老先生虽然不参与这姐弟两的争斗，却是一心扑在艺术上，根本无暇顾忌别人。

唐舟真的不想把女儿送过去，送到乔毅的眼皮子底下。

那边的容熙川久久没有出声，唐舟只得一咬牙：“这几个月麻烦四爷了，我一会儿就给乔曼打电话，让她安排乔家人去接小汐……。”

“不必了。”容熙川忽然打断唐舟的话，“唐先生误会了，唐梓汐表现很好，期末考试考了大榜前四十，平时也是乖巧听话，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唐舟一喜：“那四爷打电话是……”

“听说唐先生让唐梓汐代问一句过年好，抱歉，我的这句回应有点晚。”容熙川静静的凝视着窗外，低沉的声音如贵族般华丽：“唐先生，过年好。”

挫败啊，自我唾弃啊，明明是想让唐舟赶紧把人带走，但他最后做了什么。

唐梓汐，你到底是……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