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一只手拎着一塑料袋水果,另一只手拖着个大号行李箱里面装了他能拾出来的所有东西。就在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打了车,从原来的住的地方,搬到了同一个城市的边缘地方。
灰蒙蒙的阴天,是个让人心情低沉的天气。视线里稀稀拉拉地耸立着低矮的老式居民楼,房子的外墙无一不是灰败而且颓唐的,随处可见廉价的小广告,其中突出的金属护窗早已锈迹斑斑,有的人在阳台用衣架晾着几片咸鱼干。
明明是早上,路上除了偶尔几个晨练归来的老人,程皓走在路上却没见到什么人。
刚才出发的时候他特意给宋锐打了一通电话,对面传来的的声音不冷不热,嗯哦地应着他的话,也不知道睡醒了没有。
程皓挂了电话,反省自己是不是吵到了宋锐睡觉。
因为里面出租车进不来,他一个人拖着箱子走了一段路。深吸一口气,迈步,这才第一次走进了这个静谧的小区。
他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向很少有过联系。程父对这个儿子不管不顾,久到程皓也忘记了上一次他们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导致在他脑海里,有关于宋锐的印象只是停留在道听途说的程度。
五年前,宋锐因为打架闹进了少管所。这在当时,在他们那个中规中矩的家庭里,是件非常骇人听闻的事情。还没成年就学人混社会还蹲了号子,尽管后来程父疏通关系,宋锐被保了出来,而那个孩子本来就不好的印象里更是抹黑了一大笔。
轮子一路碾过粗糙的地面,发出咯吱的声音。
宋锐没有读书,忘了是在初中还是高中就辍学了,反正差不多。从此,更加坐实了他混混、二流子的名号。他不知道这样的宋锐是不是自我放弃过,以至于后来,连他亲生母亲也不怎么管他了。
程皓看到有些钉在墙上的铁质门牌已经锈得模糊不清。为了避第一次住进宋锐家里就给人家添麻烦,他在心里反复几次确认了楼号和门牌号,一个个地认过去,谨慎的样子像一个刚来城里认亲的异乡人。
阴沉的灰白色天空,连空气都是阴冷的。
反正那几年里,程皓每每听人说起宋锐的事迹,不用多想就知道总归是没有什么好话的。他的家庭一直在把这个败坏门楣的宋锐排挤在外,而程皓从出生起就在那个圈子里。
真是讽刺。程父在前段时间被查出贪污公款,锒铛入狱。一夜之间程皓就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奇怪的是,他对这件事情发生并不觉得意外。
他也只是一个刚好住在程家的孩子而已。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年被接进家门的孩子不是他而是宋锐,很多事情又会变得大不一样。
现在的宋锐,是不是会恨他呢?
六楼,没有电梯。程皓拎起自己沉重的大箱子开始爬楼梯,楼道里又暗又窄,堪堪能容纳两个人侧身而过。到了三楼的时候,他停下来,换了另一只手拎箱,然后继续哼哧哼哧地往上爬。
五楼的时候,程皓不得不又一次停下来了。此时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想着,先把气喘匀了才好再去见人。
第一次搬过来,程皓想努力给宋锐营造一个好点的印象。
老建筑的布局很直接。两层之间的楼梯连着昏暗的长走廊。程皓站在楼梯下面,上去正对着的就是宋锐家老旧的防盗门。
意识到此时那个人就在那扇门后面,程皓心里后知后觉地开始一阵阵发怵。他想起宋锐电话里不冷不热的态度,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他的视线没来得及从门上移走,那扇一直在被他注视的门突然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打开了。
气还没喘过来,他下意识立刻撑着箱子的拉杆直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