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他才发觉自己的腿似乎有了知觉,然而这并不是件惊喜的事他的腿,不但恢复了知觉,还将他的痛觉也一并触发了。
现在,他的感觉是又麻又酸又疼,再加上阵阵凉风刮过,真是不能再糟糕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即使仅凭借自己,他也要走出去,他所担负的,比平常人要多许多。
他一咬牙站起来,四处找木头,在黑黢黢阴森森的道路上走路并不容易。他必须慢慢挪动脚步才能防止自己不被绊倒,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小木头。他开始使用最原始的办法,钻木取火。
他平时闲散惯的,身娇肉嫩,虽是练过舞,却从未干过这些生火之事,做得既艰难又缓慢。过了好久,当他以为手已经不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一丝小小的火苗骤然跳跃在他眼前,红彤彤的,细长又微弱,仿佛一丝风吹过就会熄灭。
季漓酒连忙用手将火苗四周遮得严丝合缝般来保护微弱可怜的温暖。
这火苗是如此微弱,就像他一样。他叹了口气。
夏唯回来时就看到季漓酒可怜兮兮地捂着一块木头垂着头,似乎睡着了。
他在干什么呢?夏唯走过去,慢慢道:“季漓酒,醒醒。”
季漓酒似乎睡得很沉,好久才缓过来,但他一不留神,手不小心触到了火苗,烫得他一激灵,连忙缩回手,呼呼吹着。
直到耳边传来夏唯带着浅淡笑意的话语他才反应过来。
“季漓酒,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就如此狼狈了呢?”
季漓酒低头一看自己,还真是狼狈。一身白衣染上了灰色,还挂了不少破洞,他的手也因磨木头而变得红肿,甚至他的脸上都有被树枝挂到的伤口。他苦笑一声,问:“景初澈,你怎么回来了?”
夏唯一瞥他,明显是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见景初澈半天没有回复,季漓酒难得好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回来了?”
“我去看看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但没看到,又看到些果子,就耽误了些时辰。”夏唯将手上的果子放下,抬眸看向季漓酒,“怎么,你以为我会丢下你独自走。在你眼中,我景初澈就是这么一个小人?”
季漓酒愣愣地看着她,听着她并不严厉却异常凌厉的话,心里倏地升起一丝火苗,燃烧着他心里的犹豫不决,像燃在草原的一团大火,热烈温暖,将他的心燃的明明亮亮,温润柔软。
“景初澈……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么?”季漓酒问她。
这么的柔和善良,这么的坚定不移,这么的看中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自然不是。”夏唯正在重新将熄灭的火苗重新点燃,忙得不亦乐乎,闻言只怪异地看他一眼,复又低头,漫不经心答道,“你以为我是随便传播善意的人么?”
不,季漓酒一直以为景初澈的心是硬的,他可以微笑着面对你,但心中,可能在打算怎么处理你家中的贪污事件,他可以温和地左右逢迎,但从未有一个人走进过他的心里。
那么他自己,现在,是在真实的世界中吗?
季漓酒看着澄红温暖的火苗轻而易举地跳动起来,就像吃饭一般简单,他迷茫了。原先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丞相,和现在唇角浮起微微笑意的景初澈,是同一个人吗?
他的内心深处,给出的答案是:他希望。
他希望这不只是他的一场荒诞虚幻的梦,他希望这一切是真的,他希望,他,季漓酒,能走进景初澈的心中。
那颗满是国事,却仍旧有一小块地方留给他所爱之人的净土,他希望那里装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