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怂怂地双手合十着道谢,按对方的指示调转车头,重新开上回头路。手机显示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兜了一大圈白白浪了不少时间,看来怎么也没可能抵达目的地了。
西部的天黑得很晚,但太阳却落得很快,牧民赶着羊群回圈,天空绚烂得好像在燃烧似的,从橙红逐渐过度到蓟紫,每朵云都镀着金边。他无暇欣赏风景,只顾狂踩油门往镇上赶,可车子再快,依然无法超越夜色笼罩大地的速度,荒芜的草原上暮色四合,唯独一辆旧越野车打开远光灯寻找着归途。
时断时续的gps信号压根派不上什么用场,他只是盲目地往前开着,周遭越来越暗,直到连最后一丝光线消退,车子成了漆黑汪洋上的孤舟。
张佳乐不知开了多久才停下来,用拳头狠狠砸着方向盘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咆哮声。距离小镇应该没剩下多少路程,可他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前进了。
三次亚军他都能挺过来,也没在媒体记者与俱乐部高层面前失态,而此刻迷失于广袤无垠的荒野中央,却被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感击坠了。
高原夜风吹得车窗玻璃嗡嗡作响,一轮新月升入高空,繁星如斗。
张佳乐放倒座椅,久久仰望着天窗外的璀璨银河,正思考着“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往哪去”的终极哲学命题,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突然铃声大噪。他吓了一跳,忙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晦暗的期待只冒出两秒便宣告破灭,他无声地哭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起那个百花老板打来的电话。
老板是来向他汇报工作进度的,说这周接连与越云的孙翔与蓝雨的于锋聊过一次。听说嘉世最近也在努力争取孙翔,我们能开出的筹码未必能和那边竞争。而于锋对接手落花狼藉挺有兴趣,但觉得现在时机还不够好,想再为蓝雨效力一年。他嗯嗯啊啊地应声,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敷衍地说着“随便吧”、“也可以”、“挺好的,你来决定”,只觉得这些事仿佛距离自己有一光年那么遥远。
老板也听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只当他是旅游得太过乐不思蜀,还没找回工作状态,宽容地表示理解:“你到底跑哪去了?朋友圈都不发一条,玩得还算开心吗?”
张佳乐环顾四周,黑暗茫茫无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省……”
“打算什么时候回俱乐部啊?你们选手之间更好沟通,要不你再去找于锋去做做工作,我看还有谈妥的希望……”
他无法自控地擤了下鼻涕,但更多眼泪流了出来:“我不回去了。”
老板不禁陷入沉默,他当然听见了张佳乐在说什么,只是不懂他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斟酌着确认了一次:“什么叫不回去了?”
“我是说……下个赛季我打不了了。我打算……退役……”
张佳乐抢在对方做出更多反应之前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当成一颗快爆炸的手雷似地扔了出去,抱住脑袋泣不成声。
其实他早在离开b市前就已经产生了这个念头,一直努力克制着,不想被它侵蚀。
孙哲平劝他别在这种状态下做出决定,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