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得这般紧,又这般哭哭啼啼坦诚以告,鲲鹏哪里受得住。
老人家只得坐回床沿。他对貔貅心怀愧疚,便犯了怂不敢坐得太近,如坐针毡地坐在了对方脚边。他局促地躬身替他擦擦眼泪,嘴巴笨得要死还得硬着头皮哄他:“我知道,你不要哭,我都知道。”
貔貅气恼地踹他腰窝。
老人家又一次遭受失恋小年轻的肉体折磨,他不恼,反倒油然而生一股荒谬的情趣感。他不禁臊得慌暗骂自己年纪这么大了还如此荒唐,嘴上努力地安抚:“你不要踢我,我们好好说。”言毕又挨了一记不痛不痒的小媳妇式踹脚,惹得老人家脊背一片兴奋的战栗。
“从给你剃毛那一次,我就猜到,你对我有……唔!”他挨了第三下,正好把最让他害臊的词漏掉,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干咳一声继续:“你可知道,世间多的是表亲近邻结成的夫妻。不为别的原因,单就是一方刚刚好长成了,到了可以婚配的年岁。一方开始想入非非,而另一方又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鲲鹏望着眼前从来不愿以哭相示人的要强年轻人,极力压制自己想摸他脸的想法,深感自己和他相遇的时机真是讨嫌极了:“没有旁的人选,表亲和邻居又比旁的人照顾上那么一点,自然就强行将对方代入设想,觉得那人能与自己共结连理是极好的选择。”
“以后为人夫为人妇,见识到了别的人,好些是要后悔的。”鲲鹏没忍住,倾身将他落在耳边的泪珠抹掉,“我年少多出游,见过好多甫一成年就结亲的男子,他们出来行商做官见识多了,多半是要后悔年少时心性未定做出的选择。”
男人这样说着,忍不住惴惴地打量床上人的神色。奈何对方把鼻眼部分包得严严实实,只是手上攥袖子的动作未曾有半分松懈。
貔貅对老男人笔直的视线似乎一无所觉,只抽抽鼻子,没有回应他的话。
鲲鹏本以为对方这个时候要么是大声抗议并且表白,要么是沉思一番觉得自己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冷眼旁观万年的岁月流淌人情纷扰,自然是倾向于貔貅拥有年少之人多有的反复无常,觉得貔貅好好考虑一番后承认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受了蒙蔽才是正道。
可如今一看貔貅真是万分冷静,他又如遭雷击。
这个老男人顿感气闷,丧里丧气:“你是朝阳,而我不过西垂之日,以后也将日渐晦暗。我只不过是个无趣的老男人,你随我过了两年才会看我颇为顺眼。假以时日,你再长大些,心性再成熟几分,你便会看破今日的喜欢不过年少孟浪,明日黄花。”
貔貅仍旧没有反应。
鲲鹏想着家里这个小崽子比旁的崽子聪慧万倍,自己把话撂出来,也许连“明日黄花”都不会有。今日,今时就能成为荒唐往事,被貔貅扫到角落里渐渐遗忘。
他等了片刻,倍感寥落正打算起身之前猛然发现貔貅不知何时放开了他的衣袖。透心凉的老人家悲愤而起,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戾气。
貔貅这时才回话,气息听上去还算平稳:“既然知道我是一时兴起,那你前两日为何同我亲近?”
老人家瞬间又把自己的定位从“明日黄花”挪到“墙上蚊子血”,心中悲凉极了:小年轻果然是善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