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水深处,初一看不过方寸之地,想不到今时随太傅穿行于深水洞府,我才知道这囚室与澧水水系相通,深水中天然通道,过不了多久即该是泗水,此际我见脱困有望,心中正是欣喜,哪料到眼看着深水往上,那通往泗水而去的窄道之中竟全是兵逡巡,莫非龙溯早有准备?
我本随太傅疾步向前,今时受阻于来往兵,太傅忙是一挥袖拦于我面前,轻声道,“龙衍,你在这里稍待片刻,太傅先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带你走,知道么?”
太傅离朝千年,想来他多时混迹于幽魔族内,一身的隐遁术造诣极高,如今身在水中,这水隐之术更是炉火纯青,此际他言毕,当即化去具形往前查探,而我止步于窄道下深水处,焦急等待事态发展……
太傅真身为蛟,就因为血统不纯,故而比真龙少了一对龙角,其实他灵力甚高,再加上无角,全身灵源也无汇集盛处,反倒不比我这般真龙,龙角既为我全身灵力之源,亦是那无上尊荣所在,但是……,一旦龙角不存,我就会变得荏弱不堪一击,实话说,若是日后悉心调养,我也许还能恢复以往三成灵力,可是如今……,我备受折磨打击,早已经连一成灵力也不剩了……
思绪间,窄道上兵来回戒严,也许囚室之变已有人通传,今时我看不出太傅身影何处,却发现那白鹿麈竟已然匆匆赶至这暗桥边,该死,以太傅之力,与白鹿敌对想必不会落败,可是还有这许多兵,还有不远处的灵壁禁制……,太傅一人离去不成问题,若是他要心带我离开,这……,这简直不可能啊!
未几,我避在深水中不敢妄动,而太傅忽而于我面前显形,他面色不佳,却交代道,“龙衍,兵太多,不过那灵兽族守卫不耐深水,一会儿我引开那为首的将军,你就乘乱直往泗水,如果外面还有龙溯的部下……,反正不管如何,你都先往泗水,这段时日你姑母正好在郡中省亲,你寻到她,叫她遣人送你回泱都,记住,千万不要自己半路乱跑,如若再被龙溯拦下,那可就大不妙了,知道么?”
太傅一言交代,我心中自然明白,可是若要他引开灵麈,还要牵制住若干水族兵,这……,这根本就不可能,再加上今晨我剧烈头痛,老实说,我现在连应急时青锥都凝不起,这……,这未太过冒险……
此际太傅言出不见我答话,他当下皱眉,厉声责问道,“龙衍,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一会儿自己走,明白么?!”
我不是不想走,可是我到底走不走得了,这实在是没有把握,而此际太傅见我面露犹疑之色,立时明了我心中所思,他一时拽过我手,沉声只道,“龙衍,你放心,澧水是太傅的家乡,这偌大水系,天然水毒,其实……,这里囚牢深锁,当初也是我告知龙溯,其实,怂恿他犯上篡位,甚至教唆他拔去你龙角的……,原本都是我……,唉……,唉!怪只怪那时候太傅实在偏执荒唐,可是后来,我特地去过东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打消这疯狂念头,我真没想到……,造孽,唉,都是我造的孽啊!龙衍,现在你乖乖听话,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太傅纵是兴澧水全系与他们同归于尽,你也不用回头,一路往泗水去,明不明白?”
我……,不,这还是太过冒险,我应该叫太傅先行离去,要他先回朝中寻齐长老阁老,先稳住朝中局势,到时候龙溯阴谋败露,不愁我不得脱困……
思及此,我方欲让太傅先行离去,奈何太傅坚持不愿,他忽而一把将我扯进深水处,言出焦急难抑,直朝我道,“龙衍,我与你姑母日前方至泗水郡,我今天是一时兴起前来澧水随意查看,换句话说,现在外界根本就无人知晓今时澧水之势,而今天我这般硬闯囚室,若是现在救不走你,龙溯知晓后会对你有性命威胁的!再说了,就算我今时回返朝堂,龙溯阴谋败露,朝内形势是稳了,可是你的处境会更加糟糕,你知不知道?龙衍,听话,你相信太傅,你一定能脱困的,听话!”
好,太傅既然言已至此,那我今时不搏,又待何时?
澧水浩淼,太傅言出欲往前行,我则仔细凝神提气,只欲略略调整灵脉,一会儿好顺利走脱,而今时暗桥上兵愈加蜂拥而至,太傅正待隐去身形时,却又回头朝我道,“龙衍,龙角没了,别伤心,还记不记得那龙池,记得走脱后去寻幽魔君主,他既然有求于你,那必定会为你打开龙池前诸般幽魔族机关禁制,还有,那青光壁你一定能参透的,记住,入得龙池,再为真龙,你千万不要灰心,记住了!”
太傅素来严厉苛刻,他纵是好言相告,也难语气不佳,而今时我见他句句厉声,竟仿似在交代后事,其实……,太傅莫不是为了救我,已经有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我……,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逃出去!
191、相煎(上)
大水翻覆,浪涌之际我取下别于龙靴侧的螺纹簪,欲借隐石之力隐去形迹,今时我凝神屏气,提起仅剩的一丝灵力自深水而上,我穿行于暗桥上岌岌可危的窄道,身侧来回过往的,俱是灵兽族兵与我水族亲王近卫……
虽说此际,只要我不动灵息,即无人察觉我行踪,但而今一味躲闪,我却只能行几步,退几步,在这一片戒严混乱之中,半晌已过,我竟然仍未行至那暗桥出口,甚至步履艰难中,有好几次差点就跌落暗桥,再次陷入深水。
而太傅兴澧水千层浪,浪涛汹涌,漩涡频生,多少守卫侍从避不过大浪,尤其是那灵兽族族人不耐深水,俱为漩涡直卷而下,无影无踪,但我水族亲王近卫显然不惧大水,今时他等蜂拥至那浪潮迭起处,兵刃相向,逆水欲逼太傅现身……
形势紧迫,我乘此机会直往前行,眼看行至那暗桥出口,谁曾想又是三道水灵禁制牢牢阻去前路,甚至更有糟糕,今时那平远将军并未上前寻太傅影踪,他只死死守在这禁制旁,寸步不离,该死,这厮好生难对付!
此际我因隐石之力不露行踪,然而一旦我妄动灵息,欲要穿过面前禁制,则必定会引起灵壁异动,而灵麈也必定会察觉,那我……,我该怎么办?
只能咬牙一拼!
我当即强提灵息,只求撞开灵壁直往前行,可是,龙溯加诸的水灵禁制极盛,我根本就无法穿行!
随着灵壁异动,灵麈当即察觉不对,他手中长剑立出,剑光起时直逼我所在而来,而我闪身堪堪避过,几番腾挪后灵息不稳,甚至今时,纵连隐石也难隐去我身形,不妙,谁来助我一臂之力……
灵息几度不稳,而我身形渐明,此际正是为灵麈手中长剑逼至无措时,不想远处正与一众亲卫缠斗的太傅竟忽而现出真身,今时他数丈蛟身伴随着大浪瞬及而至,蛟尾自深水而出,横扫而过,非但冲破面前两道水灵壁,更是将那平远将军与我远远阻隔,太傅,这真是太好了!
我当即借此机会疾行而过,两道灵壁间畅通无阻,眼看只剩得最后一道禁制,而此际身后有太傅阻却灵麈前路,我早顾不得妄动灵息会现出身形,一时间只知唤起周身所有灵力,无论如何,我拼死也要冲出去……
水灵壁因我强行催灵,几番光华流散,而白鹿麈身为灵兽族一代名将,终非等闲之辈,今时他本为太傅拦下,不得向前,奈何这厮一心想要阻我前行,他于数步后催真力将手中长剑化为生发之灵,这一剑加固于水灵禁制之上,更是叫我冲不破,走不脱……
该死,简直太该死!
而太傅见此复为人形,他自我身后赶来,欲要替我化开最后一道禁制,谁料想说时迟,那时快,今时那白鹿麈一步抢上,他徒手辟开太傅,一把拽过我扯在身后,高声直喝道,“龙帝陛下,你哪儿都不能去!”
暗桥边守卫人多势众,今时灵麈跃身拦在我与太傅之间,而太傅身后又是多少兵前赴后继,不好,太傅如今已是腹背受敌,而我又被灵麈制在身侧……
太傅催水灵,并不恋战,他只欲逼退灵麈,好带我辟开禁制,一路前行,可是如今敌强我弱,而太傅方才大动灵息,与这众多守卫恶战不休,此际已有些灵息不沛,气喘难平,唉!怪只怪我如今太过不济,想不到太傅已助我如斯,我居然还是逃不脱这牢笼禁制!
太傅与灵麈在暗桥上相持,而四围一众守卫剑拔弩张,此刻危急,早已至千钧一发,一时间,灵麈一手死死抓牢我腕上,另一手则回长剑直指太傅,暴喝道,“阁下到底什么人?竟敢大闹澧水?你以为今天单凭你一人,就能顺利带走龙帝陛下么?!”
灵麈一问出,太傅只是微动眉角,一笑好生不屑,今时太傅冷冷注目于白鹿,缓步而前,开口只答道,“灵兽族的杂碎,你有什么立场问我是何人?好,实话告诉你,本郡不是别人,正是这澧水三千的主人!”
太傅话音落,瞬及水灵又起,深水下巨浪翻滚,电光火石间一浪而上直冲灵麈,而太傅疾步抢上,他一把环过我腰间,直往最后一道禁制前去,奈何灵麈紧追不放,此际太傅正是分神撤去那最后一道水灵壁,不曾想竟为他一剑刺在后肩……
太傅短时内几乎唤起了整个三千澧水,其实他,他早该是强弩之末,而灵麈何等灵力,又是何等心性,今时他平远将军既然奉灵兽长之令,那必定会死守我行踪,果不其然,此刻那灵壁方才有松动,这白鹿麈竟然又已往前,他根本是要与太傅拼命!
太傅后肩伤处血流如注,此际他见灵壁松动,当下顾不得自身伤势,直朝我吼道,“龙衍,快,快走!”
身后大浪不平,而太傅复作蛟身,横于我与灵麈及一众兵之间,今时蛟背上殷红鲜血随水流化散,天啊,太傅已然身负重伤,他难道真要与这一众人等同归于尽?
蛟龙穿行于大水之中,厉声长啸,而我一咬牙,只来得及再回头看一眼,便急急穿过最后一道灵壁禁制,直往前行,此际禁制之外,水系相通,过不了多久即该是泗水,我……,我真的逃出来了么?
不及片刻,身后仍是浪涌不息,甚至有巨浪冲破灵壁,奔涌而来,此际尚不及我略舒口气,却见太傅化作人形匆匆赶上,他一把拽过我衣袖,拼了命直往前行,断断续续只道,“龙衍,快跑,龙溯回来了!”
倏忽间,身后已闻龙吟,片刻,这水系相通处漩涡四起,而我随太傅慌不择路,却仍然逃不过龙溯,真龙临水……
白龙疾行,身后流水如练,如刀锋一般自我身侧穿行而过,而今时龙溯一声怒吼,腾身间已然阻于我与太傅面前,不及片刻,定域亲王复还人形,此际他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我与太傅,这厮忽而一步近前,发了疯一般将我自太傅手中扯过,辟口即骂道,“贱货,原来今天早晨,你是故意气得本王离开澧水,气得我酩酊大醉,这大半夜的,好让你跑路,对不对?”
192、相煎(中)
龙溯五指扣在我腕上,一把将我扯入怀中,今时这厮果是满身酒气,他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