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榻旁,泣涕直道,“陛下,奴婢这一辈子也见不得你受这等苦,陛下,你莫要怪责自己,更莫要生气绝望,会有人来救你的……”
碧螺言语劝慰于我,而我本是埋首枕被间,羞于面对她,半晌,我方欲略直起身来点头应答,哪料想今时尚不及我回首,碧螺她……,她竟然一头直直撞向这宫室梁柱,她这是要自裁!
“碧螺!”
我回身,眼睁睁只见碧螺撞上梁柱,眼睁睁看她额角血迹缓缓流下,我觉得自己是疯了,我早顾不得被困麒麟怀中,早顾不得衣不蔽体,羞耻难堪,我只知疯狂将碧螺揽在自己怀中,碧螺,碧螺,为什么事到如今,我竟连你都保不住!
碧螺气息微弱,面白如纸,今时她一手拽过我散乱衣襟,强撑起一丝笑意,她对我说,“陛下,千万别难过,陛下,无论如何,你在奴婢心中,永远都是这五灵界最帅,永远都是我最尊贵,最俊朗的龙帝陛下,你要坚持住,会有人来救你的,这宫室……,这宫室里……,陛下,就算没人来救你,你自己也能逃出去……,陛下……”
碧螺,碧螺……,这数千年来,我早就将你视作至亲,说什么近侍女官,我从来都是当你作姐姐的,碧螺……,我的好碧螺,你不能离开
183、临行
碧螺声息渐淡,而我跪倒于地,一把将她揽于怀中,此际我感受到她逐渐冰凉的身体,我……,我真的是受不了了,我大概已经崩溃了……
就这一刻时间,我竟仿似一下退回到年少时代,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控制不住内心滴血般的痛楚,我忘了所有,忘了所有的帝王仪尊,我再也强撑不下去,我竟是放声痛哭,碧螺,我的好姐姐,碧螺,为什么就连你也要离开?……
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汹涌而出,片刻,我一把抱起碧螺,一抬首间正见得龙溯冷冷注目于我,而我……,今时的我甚至无暇念及定域亲王先前种种恶行,心头大乱之际,我一开口竟是哀求于他,“龙溯,你救救碧螺,你能救她的,龙溯,皇兄求你,你快救救碧螺!”
我出言相求龙溯,话音方落,定域亲王即掩不住满面讶异之色,他当下弯腰与我对视,却是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莫不是在求本王?”
是的,我是在求他,求他渡灵息为碧螺续命,我不能失去碧螺,我不能失去她……
却说自年少起,碧螺伴我身侧,历经多少个千年过往,当年太子东宫,母后亲自为我选下她与青玳,当年我自淮川返抵,大殿内一眼就见得母后身侧,温婉可人的小姐姐,这么多年来,碧螺夜夜在锦澜殿为我掌灯,不论我是开心或是伤怀,她总是默默守在我身侧,甚至有许多事,不用我开口,她都能明白,碧螺,此生我没有亲姐姐,可是你待我比亲姐姐还要亲厚,碧螺,为什么我会沦落到今时这般境地,为什么我会如此无能不堪,碧螺,我甚至还要累你为我搭上性命……
往日一幕一幕历历眼前,我一念起更是泣不成声,而此际龙溯听我恳求,竟是一伸手抬起我面庞,他指尖描摹于我面上泪痕,只好生轻佻道,“皇兄这是真的在求我了?哭的这般伤心,连本王都忍不住要心疼了……”
今时龙溯言行再无状,我俱已无暇计较,我只求他能伸出援手,我只求他能救救碧螺……
我抬首看向龙溯,奈何此际泪水模糊双目,早不辨定域亲王身形面容,茫乱中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声声求他道,“龙溯,你救救碧螺,皇兄从来没求过你,你救救她,好不好?”
而龙溯见我几番哀恳,终是一手自我怀中扶过碧螺,他当即催灵白龙息起,顺着碧螺灵脉丝丝而入,可是,可是为什么今时白龙息一路游走,碧螺她还没有反应,为什么?为什么?!
不,碧螺这是一心求死,她怕我会难堪,她怕我会无所适从,她为了成全我内心残存无几的骄傲,她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碧螺,我……,都怪我,我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今时龙溯催灵,大约也是真心希望能救回碧螺,可是而今,不论亲王殿下有多努力,不论碧螺体内有多少白龙息源源而入,她终是身形渐淡,回天无望,我的碧螺姐姐,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我的碧螺,竟然也要先走一步……
一时间我已感觉不到四围情形,徒剩下痛哭流涕,为什么?为什么?从百年前如歌散灵而亡,到之后鼎贞自沉东海,而如今我濒临绝境,不仅才听闻锦鲤身受剐刑,含恨九泉,甚至今天,碧螺就在我面前,生生命殒在我面前……,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其实,我从不贪心,也从不妄求其他,我只想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好好活着,我只想他们,只求他们,都好好活着……
无法抑制的哀伤如大潮,将我生生淹没,而如今的我,早就没了青龙帝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要碧螺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根本没过多久,龙溯回白龙息,无奈摇首,而麒麟却不知何时步至我身侧,此际灵兽长见我恍惚茫然几至痴傻之态,他一时低身,也不知扯了个什么笑容,竟还有脸安慰我道,“好了,别哭了,她是一心求死的,你叫定域亲王再怎么催灵也无望……”
“胡说!不会的,碧螺不会离开我的,你知不知道碧螺随我身侧有多少年,你知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是什么,她就像我的姐姐,不,我要碧螺回来,我要她回来!”
一听麒麟言语,我已然疯狂,而今时我猛然回身,只知一把扯过他衣襟,直吼道,“你把碧螺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麒麟鼎华,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这么多年,当初你莽原囚我困我,我不曾与你计较,之后嘉迎关一争三十载,你不愿亲来泱都请罪,你不愿划地而治,我都没有计较,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要这样爱我?!你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侮辱我,不错,丹凤的确是对我纠缠不休,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一次应过他,从来都没有!你不知道我是青龙帝么,你怎么会满脑子yín思,怎么在你眼中,我就是那般放浪不知羞耻,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我和丹凤什么也没有,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你的爱意我不能接受,你知不知道,我没有龙阳之好,我只想有自己的皇后,有自己的子嗣,我希望我水族能与你灵兽族世代交好,永为惠邻,我不喜欢杀伐,更不愿征战,我只希望这偌大五灵界,处处安泰,同享盛世,你到底明不明白?!”
一番话说得我声嘶力竭,言出我颓然垂首,冰凉的泪水依旧止不住,爬满双颊,此际我不住以衣袖拭去泪痕,我不想这么丢脸的,我不想这么无用的,可是我受不了了,真的是受不了了……
此际我满面泪痕,失态到无法自持,想来就算是当年母后去世,我都没流过这么多眼泪,这么多年的无奈,这么多年的苦楚,我不知道该向谁诉说,我总是一遍一遍告诫自己,自己身在高位,一肩重责,我不能有一丝懈怠,更不能有一毫感情用事,可是我现在,我除了流泪……,我什么都不能!
再抬首,碧螺身形益发淡去,眼见魂光即要离体,而今时,麒麟竟是一把揉我于怀中,灵兽长一张口似有悔责,却朝我道,“好了好了,宝贝,别哭了,都是我该死,都怪本座不相信你,你和丹凤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都是他纠缠你的,都是我错怪你了,别哭了,那碧螺……,没关系,本座原已打算今夜启程回莽原,现在她魂光尚未离体,本座这就叫定域亲王以玄冰锁住她灵源灵本,本座今夜就带她回莽原,不论需要多少灵药,不论花多少心神,我一定救活她,好不好?别哭了……,龙衍,别哭了……”
184、秘辛
水鸿离去时,正值湖上黄昏,而当日午夜,灵兽长果然动身回返莽原,他临行前不住劝慰于我,也真的带走了碧螺,当然,这厮离去前必定与龙溯交代了不少,又留的灵麈及一众亲卫守在我身侧,直至最后,麒麟至宫室内,这厮一把搂住我,又是亲吻又是劝哄,温言软语道,“宝贝儿,本座这就启程回莽原去了,我走后,千万不要再难过,至于你那碧螺姐姐,本座一定尽全力救活她,没事的,别伤心了,好不好?”
麒麟好几番肉麻之语,我充耳不闻,而此际这厮见我冷色,竟难得未再发怒,他一时又赖在我身侧,直将我面上颈上亲吻个遍,最后却道,“宝贝儿,这几天好好呆着,等本座回去料理完南岭之争,马上就来泱都看你,你放心,那凤百鸣争不过本座的,对了,这几天我不在,有什么事你先去找灵麈,还有,你那个白眼狼弟弟,若是他再敢……,本座回来一定宰了他!”
莫名其妙,我看麒麟这厮的脑子大概不正常了,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却说凤百鸣争不过他,我能放什么心,我忧心还来不及呢!该死的,走吧走吧,早走早好!
当夜,灵兽长终是放不下南岭之争,启程回返莽原,而这厮走后,我本以为能得片刻清净,哪料到他方才走,龙溯竟然就一步闯进宫室,不管宫室外那白鹿将军如何拦阻,定域亲王一挥袖唤起白光水灵壁,只好生得色道,“有本事你再闯进来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叫回灵兽长,逞英雄,装好汉,谁叫你前面心疼这小妖,不如实向灵兽长告禀,好啊,正好,活该今天本王风流快活,你就只能在一边看着!”
龙溯言出,转身步步向我行来,这厮满面古怪,不知是讥讽抑或是不屑,一张口便朝我道,“皇兄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莫不是在害怕本王?”
畜生!到现在还……,简直是畜生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