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我当下连头也没回,直往东海之外。。。
出得东海,果已是月上中天,而浅滩不知深海怒涛,静谧缱绻,此际我漫无目的行于月下海滨,自欺欺人想道,“也许龙溯妒火烧去理智,有我在场,他夫妻二人难怄气,只要我不在,他与鼎贞总会幸福的。。。”
其实我此番一行,原本还欲探望龙涟,奈何因龙溯一闹,早已是身心俱疲,若此际再见龙涟,她再与我闹上一闹,我只怕真要如舅父所述,折寿千年万年。。。
念及此,我一抬眼但见天幕上圆月已亏,心下无来由好一阵伤春悲秋,只道这数年来,自从当初莽原求亲,我实在是历经太多恩怨情仇,感受太多大喜大悲,未料想如今好容易略得平静,蓦然回首竟发觉,自己早不是从前冷情冷性青龙衍,而这世上情愁无解,又有几多几多。。。
我脑中恍惚,足下徘徊,也许此一夜就该虚耗于东海之滨,思及此,我正是苦笑不已,不想蓦然间,竟发觉身后有人跟随,此际我心头一阵诧异,瞬及无名之火油然而生,却道是哪个敢如此大胆放肆,一路鬼鬼祟祟相随?
我当下回身,手中青芒在月色下愈发冷冽,森森寒光,而身后之人显然未料及我会忽有发觉,他不及避入水中,此际正是与我对面相视,来人见我怒色,早已是双腿发颤,一时跪伏于地,不住叩首,出言抖抖索索道,“陛下,微臣。。。,不,草民叩见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万事皆注定,悲催还悲催==
龙弟弟扭曲的很,唉,无语==
君臣
来人跪伏于地,未敢再有抬首,而我一见他粗布麻衣,形容憔悴,心下蓦然就一阵感慨,想当初锦鲤年少高官,贵为枢密院群臣之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气宇轩昂,再看此际。。。,唉。。。
我一时心头繁复,怒恨随时光淡去,早已冷静许多,其实如今再想起来,如歌一事终因我一念之差所铸,原本锦鲤有错,也错不过我,恨只恨这厮枉顾君命,擅作主张,更可恶他竟还敢妄动亵念,锦澜殿内欺君犯上,实在是不可饶恕!
思至此,我不觉一阵难堪,当下片语未发,而锦鲤毕竟随我身侧六百余年,他对我脾性之了解甚至远过碧螺青玳,此际他许是知晓我心下恼意,一时叩首不止,急声直道,“陛下,锦鲤自知罪无可恕,今夜能有幸再见陛下一面,我早已心满意足,我只是。。。,草民还有些话想与陛下说。。。,说完我就走。。。”
锦鲤言辞急切,颠三倒四,而我见他此一番姿态,直是叹息,不觉淡淡道,“有话,先起来再说吧。”
话音落,锦鲤跌跌撞撞起身,这厮抬首望我,竟至于喜极而泣,其实说句老实话,这许多年来,枢密使明能干,唯一样坏毛病,就是每每不知所谓,动不动便要流泪,果不其然,今时他不住以衣袖拭面,泣涕涟涟,而我见此实在头疼,不由一甩袖直往前行。。。
此际锦鲤见我离去,急忙跟随,这厮随我身后,好几番欲言又止,而我心下不悦他婆妈脾性,一时回身倒先开口问道,“锦鲤,方才可是你相助定域王妃去往深水?”
话音落,锦鲤不知我此言何意,此际他面露茫然,略略点头应答,而我念起他流放东海约有半载,不觉又问道,“锦卿至东海已近半年,你对亲王殿下可有了解?他果真是每日自困于深水寒舍,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动?”
一问出,我方觉自己此问多余,其实锦鲤戴罪之身,他流放东海纵未充军苦役,至多也不过是荒野了此残生,对于龙溯,他又能知晓几分?
我念至此一叹摇首,未料锦鲤闻我唤他锦卿,一时又是惊喜欲泣,此际尚不及我表态,他躬身一礼郑重,抬首正色朝我道,“陛下,若你还信得过凌水锦鲤,那罪臣实话实说,其实当初罪臣初抵东海,亲王殿下曾特意来寻过我,他言辞间几番问起泱都,屡屡问起陛下,罪臣实不知他是真的牵挂于你,还是另有居心。。。”
锦鲤言出,我心下一沉,当即问道,“锦鲤,你这话什么意思?”
而锦鲤见我面色有变,一时并无退却,他直直注目于我,一字一句道,“陛下,罪臣有过,屡屡逾越,可是亲王殿下因王妃一事心生嫌隙,他既曾有过犯上之举,陛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话音落,我心下了然,却道龙溯冥顽不灵,除却囚他在东海,实在别无他法,只是现如今有一点我实未料到,按理说,以我对龙溯的了解,只要鼎贞愿一心待他,随他同甘共苦,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今时这般态度,谁料想今日一见,这厮百般无状,真真叫我疑窦顿生,实不知这厮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念此我头重如裹,当下不愿再去神,而一旁锦鲤见我面色不定,一时亦未多言,好半晌沉默,我撇开龙溯先前种种恶言恶行,只又问道,“锦卿可知公主亦至东海?”
未料锦鲤听我提及龙涟,面上竟不知是何表情,此际他苦笑连连,却道,“陛下,锦鲤几番逾越,你可真不生气?今时罪臣只能说,公主殿下比之亲王殿下,有过之无不及,亲王殿下戴罪之身,自困于深水不见露面,而公主殿下方至东海不过月余,已于渡厄岛四围几番生事,然而她身份尊贵,无人敢出面指责,只怕是王妃娘娘,也只得忍气吞声。。。”
锦鲤言至此未及毕,我心下怒火顿生,当即打断道,“什么?龙涟生事无人敢过问,那虺己呢?东海是他治下属地,他做什么去了?!怎么连一折奏章也不见?!”
我气头上怒声反问,奈何锦鲤随我身侧片语未发,此际他眉间神色复杂,似颓然又似自嘲,而我见此一时了然,只道这世上帝王家事,有几个臣子会妄作小人,从中周旋,更何况这许多年来,我对龙涟之宠爱几至有求必应,那虺己又怎敢贸然违逆三河公主,于我面前微词指责?
我想想益发恼怒无奈,一回身见得锦鲤面上自嘲之色愈浓,竟是好一阵心绪繁杂,想来锦鲤统领枢密院数百余年,事事尽心,更可贵他秉性耿直,凡事能直言明谏,实不愧为凌水族系,名臣之后,只可惜。。。,唉,不提也罢。
此际夜愈深,锦鲤静静随我身侧,缓步海滨,一时四围无声,我不由开口问他道,“锦鲤,你方才道有话与朕说,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然而一路行来,锦鲤不知作何所思,他面上颇带些神游之色,直至此际听我问起,方才回神答道,“陛下,罪臣身抵东海几近半载,纵身处边荒僻壤,然幸得陛下留情未曾充军苦役,亦幸得虺己将军顾念昔日同僚之谊,以礼相待,因此方能一心牵挂于泱都情势,却说这几日来,罪臣闻听泱都诏令,只道陛下与羽帝歃血立誓,永结盟好,虽说我心知陛下此举必有道理,对羽族灵兽族动向也必有考虑,可是。。。”
他言至此略作停顿,一抬首见我敛眉深思,不觉沉声道,“陛下莫非真做好了与灵兽族刀兵相争的准备?然而这一战实不比水羽之间,朝内元老亲贵多与灵兽族通婚联姻,阻力重重,陛下万请三思啊。。。”
锦鲤之言不无道理,其实当初我意决与丹凤结盟,对此早有顾虑,所以无论如何,只想以威势逼服莽原,终不愿真起纷争,而今时再听锦鲤提起此事,我不觉颔首赞同,颓然一笑后直叹道,“锦卿,你此言朕心中有数,然而实在是今日午后,朕好容易方才送走羽帝,好容易方得片刻闲暇东海一探,谁料想烦恼事缠身,比比皆是,实在是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我此一叹无奈,实未料锦鲤闻此,面上竟是好一番不知所谓,他一时目视于我,不住呢喃道,“陛下,微臣。。。,微臣。。。,这半年未至,你比前时又清减许多,陛下。。。”
锦鲤前言不搭后语,却不知又要发什么疯,而我见此方欲出言命其退下,不想这厮竟忽而拜伏于地,直朝我道,“陛下,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我不想任何高官厚禄,只求你让我跟随身边,陛下,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求你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锦鲤一心求原谅,前途渺茫==
弟弟妹妹在东海作威作福,这下被陛下知道了,他们俩死惨了,要好好尝一尝把牢底坐穿的滋味了==
君臣(续)
我未料锦鲤会忽有此举,心惊时恼怒难堪,当下怒喝道,“放肆!你这是做什么?”
奈何锦鲤不答我上下,只不住哀声求告,片刻我拂袖离去,不想这厮竟一步追上前来,他扯过我衣袖连声直道,“陛下,你知道微臣心意,你知道的,微臣对你忠心耿耿,陛下,你原谅我,就原谅我这一次,微臣以后再不敢妄生亵念,微臣只求能追随你身边。。。”
简直是一团乱麻,此际我见这厮口不择言,泣声不止,实在是头大如斗,一时甩袖斥开他去,直欲化龙身离东海,却未料正是相持之际,竟忽见东海郡守率一众亲兵疾至,大约这虺己将军闻我亲临,纵是大半夜亦不敢怠慢,但为接驾匆匆而来。
今时虺己至,锦鲤自知失态,一时跪伏于地,不敢再有言语,而我无心与他再作纠缠,却说今日自抵达东海之始,我胸中好几番愠意郁积,此际一见得虺己躬身与我行礼,不觉竟是迁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朕遣你东海督守,你可是得过且过,每每上奏就知晓与朕报喜不报忧,是不是?”
且道虺己督守东海百余年,不提有功,倒也无过,而我平素虽无重用于他,但历年封赏从无吝啬,我待他固然算不上亲厚,但迁怒斥责亦从未有过,因此今时,虺己礼未毕,一见我莫名发怒,不由一阵呆愣,他反应过来立时下跪,忙不迭地俯首道,“陛下英明,文治武功,东海托陛下洪福,百年来安逸无事,末将驻军于此尽忠职守,从不敢妄言虚报,陛下此言,末将实不知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