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泉引墨竹,独辟蹊径,洗月轩几许灯火掩于夜色之下,已然眼前。按说这别苑久置,本不该会有太多亲兵守卫,却不想我经年未至,今时一挥袖散去山前重重迷雾,竟发觉洗月轩深苑中庭,皆有兵逡巡。。。
我蓦然一念,这才想起前番五灵盟会落下帷幕,幽魔君主离去匆匆,而我病中忽闻鲲寒鳞来报,只道那有翼族小亲王屡屡出逃生事,囚于牢狱不妥,安于泱都又好生麻烦,然我念他父亲旧情,再者他母亲更为我血脉同宗,故而早有心助其夺位,无奈何五灵会盟后诸多繁杂,水羽盟约未成之际,我又缠绵病榻,因此只得先遣臣下打探风神都动向,此一议暂且按下,未曾再提。
莫非那时,是我命人将这澜亲王软禁于洗月轩了?
真是一病糊涂,竟至于此事尽忘,而今时洗月轩门前,亲兵守卫一见我亲临于此,立时近前叩拜,而我见此忙摆手示意无须多礼,一时只吩咐道,“今夜朕与羽帝陛下后山长谈,只须琳琅随侍即可,尔等不可惊动他人,亦不可擅自相扰,可听明白了?”
话音落,一众亲卫领命退下,我则转身示意丹凤相随,一路幽径,直往深处。。。
后山水滨,雅舍清幽,此际羽帝随我步入其内,迎面正是一阵清风,却说此地山高谷深,夜风凌波,风过于水,丝丝濡润,故有浣风一说,而我今时兴高,当下一挥袖卷起道道珠帘,一任月光倾洒于室内,一时竟回身对羽帝道,“百鸣兄,此处虽没有九天似锦繁花,亦不比泱都金碧辉煌,只不知这浣风洗月,水木清华,你觉得可还好?”
事实上,我这不过是应景一叹,实未料羽帝闻此,立时扬眉一笑,他近前顺我视线远目窗外,竟柔声答道,“好啊,当然好,这世间万物,但凡你龙帝陛下喜欢的,孤王就喜欢。”
凤百鸣话音落,我哭笑不得,一时摇首,只得讪讪道,“今时盟誓既定,祭典方成,百鸣兄此言可是急于践约,要与朕『好恶同之』?”
我言出自欺欺人,只道丹凤言语直白,屡屡明示,今时我哪还有可能不明白他腹中所思,果不其然,此际我话音方落,凤百鸣立时皱眉,这羽帝陛下面露愁苦,当下只问我道,“龙衍,时至今日,你当真还不明白孤王心意?”
丹凤一问不及我作答,一时门外风声伴环佩玲珑,想是琳琅听唤而至,而琳琅本为我登基时,九翼王随那风带一同赠予的贺礼,想来九翼王好风月,他大约也当我爱美人,故而有此一举,只可惜我生性冷淡,欢情凉薄,千年来实在冷落了这绝色佳人。。。
琳琅芙蓉玉面,弱柳身姿,容貌之美自是不在话下,更难得她性情可爱,一手茶艺妙绝天下,因此这千年来,我虽不好风月之道,待她却是极为恩宠,而此际琳琅已至雅舍门外,一见得我立时面露喜悦,娇声怨道,“陛下,你许久未至洗月轩,奴婢都快以为你忘了我了。。。”
琳琅言未尽,一抬眼见有外人在旁,忙噤声与我行礼,而我见她秀眉微颦,似有忐忑,不由微微一笑道,“琳琅,这位是当今炎灵至尊,羽帝陛下,还不快快行礼?”
琳琅闻言向凤百鸣躬身问安,奈何这羽帝陛下大约有千言万语要诉于我听,此际正恼怒于为人打断,他一时急急挥袖示意无须多礼,一双眸子只死死盯着我看,仿似片刻又要怒起,而我见此实在好笑,当下邀凤百鸣落座茶案旁,只吩咐琳琅道,“琳琅,今夜朕特地邀羽帝陛下洗月轩品茶,你快去引山泉净水,为羽帝陛下沏一壶上好的月眉来。”
且道今时若无羽帝在此,琳琅大约还要赖在我身侧,撒娇温存几句,奈何凤百鸣实在不讨佳人欢心,此际琳琅领命而去,转身时一双美目颇有些嗔意,只怕是在责怪我请了位毫无情趣的客人。。。
待琳琅窈窕倩影远去于月色之下,凤百鸣果又是迫不及待,他张口忙问我道,“龙衍,你到底明不明白孤王心意?”
明白,当然明白,若此际我还说不明白,那不是傻瓜便是矫情,再说今时我已当他作同盟至交,有些话早就该敞开心扉,说个清楚透彻,思至此,我一手引水灵将面前茶案仔细润泽,回首答他道,“百鸣兄,你的心意,朕明白,但是有许多事,朕真的不明白。。。”
凤百鸣不知我言出何意,这羽帝陛下一时望我,眉目间颇有些不解之意,而我见此一笑,不由茫然道,“朕以为自己纵谈不上什么英明神武,风流倜傥,但再不济亦是一国之君,水灵至尊,为何你会对朕。。。,生出这般喜爱之情?莫非朕平素真的有什么举止不当,惹人误解?”
我言出止不住苦笑,一时未闻丹凤答话,正是于茶案上丝丝水纹中瞥得自己倒影,不觉竟自嘲道,“如何看,朕也是眉目疏朗,英俊挺拔,怎么到了你们眼中,就成了。。。,唉。。。”
我这一叹几多失态,本以为丹凤必会嘲笑不已,不曾想他一笑复杂,接口却道,“龙衍,你知不知道方才于水灵桥下,孤王远来只一眼,见得你大病初愈,楚楚撩人,便已然控制不住心动万分,只道这才月余未见,你竟仿似比前时还要惑人心神,孤王。。。,我。。。,早已经神魂颠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
他的确是丰姿俊朗,mm们的确也十分乐意投怀送抱,但是。。。
小鸟可爱,贵在直白~~
这一番话,陛下又要羞窘了==
夜谈(中)
丹凤话音落,我面上火烫,一时羞窘,只知挥袖怒道,“百鸣兄这说的什么胡话?朕又不是女子,哪儿来什么楚楚之态?”
我言出恼怒,奈何凤百鸣丝毫不以为然,此际他注目于我,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而我见此实在气急,不由愤愤道,“羽帝陛下什么话也不必多说,你的心意荒唐至极,朕不会接受,也不可能接受!”
“为什么?!”我话音未落,凤百鸣立时起身,他近前一把强硬拽过我身,迫不及待又道,“龙衍,孤王真的喜欢你,喜欢到一天不见你就难受,喜欢到一见你又紧张,孤王爱上你了,我真的栽在你手里了,你知不知道?”
他说着愈将我揽于怀中,炽热的掌心抚于我面上,直叫我尴尬无措,我一时慌忙挣脱他怀抱,只知急声道,“百鸣兄,你别这样,朕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朕没什么好爱的,你明不明白?”
“孤王不明白,孤王只知道我爱你,我想吻你,我想抱你!”丹凤言出愈往近前,他目光炙热执着,竟至于叫我无所适从,片刻我回神领会得他话中之意,瞬及满面赤红,我怒起时言语不利,半天结结巴巴,不知所谓,良久,直至这厮近至眼前,我方才找回自己声音,一时只知暴喝道,“凤百鸣,朕是男子,朕是你姐夫!”
奈何我如此严词厉色,羽帝竟是置若罔闻,此际他步步紧逼,直向我道,“男子又如何,如歌还不是一样爱你!孤王会像如歌一样爱你,不,孤王比如歌还要爱你,龙衍,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他八成是疯了。。。
却说今夜,我之所以邀丹凤洗月轩品茶,原本就是想就此事说个清楚明白,实未料这厮无状,一番表白强词夺理,竟叫我有口难言,思至此,我不由连连苦笑,缓下神来只答道,“百鸣兄,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如歌于我,那不一样。”
我闪身避过羽帝怀抱,一时复落座于茶案旁,淡淡只道,“今夜,朕只想与百鸣兄平心静气长谈一番,你若是不愿听,那明日酒宴结束,便尽早回九天去吧,朕。。。,朕实在不希望你再有任何不切实际之念。。。”
言出,羽帝好生不甘,他随我落座于茶案侧,一时又问,“为什么,为什么如歌可以爱你,孤王就不行?龙衍,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几问我心烦意躁,当下敛眉怒道,“没什么为什么!那今时朕问你,你我夙敌千年,你怎么莫名其妙就喜欢上朕了?这是为什么?!”
我话音落,羽帝一时语塞,好半晌我二人俱是无言,四围气氛尴尬到极点,良久,凤百鸣眉峰轻耸,似要开口,而我见此忙出言打断,急声直道,“百鸣兄,朕爱如歌,不代表朕就会爱男子,再说朕与如歌相交,决非如你想象中因□使然,如歌于朕,是知音,是至爱,你明白么?”
听我此言,丹凤眉间愁色愈浓,他不答我上下,竟自顾自道,“如歌是你知音,如歌是你至爱,孤王承认,可是,如歌他已经不在了。。。,龙衍,你告诉孤王,你都喜欢些什么,孤王会努力,孤王也会成为你知音的,你给我一次机会。。。”
却说羽帝素来嚣狂倨傲,他说爱我已是不可思议,不想今时,他竟然。。。,他这算是。。。,在求我?
真是叫人好生头大,我当下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一时与丹凤对面相视,连连摇首,“百鸣兄,朕说了,此生以你为生死兄弟,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朕之心意?再说朕。。。”
实未料此际,我言未毕,已为凤百鸣匆匆打断,他好似根本就不在听我说话,张口竟问,“龙衍,是不是当初连云山孤王太过鲁莽,到现在你还恼恨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