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提起龙溯,我心下烦闷,兄妹二人沉默良久,我将龙涟扶起身来,“涟儿,现时皇兄尚有要事在身,过几天一定多陪你,好不好?”
龙涟忙不迭地点头,一见我欲要离开,突然却又道,“皇兄,你先别走,我有一事想要告诉你。。。”
“哦?何事?”我见她有些支支吾吾,不觉倒有些讶然,想来龙涟性直,在我面前从不避讳,今时不知怎的,莫非也有了什么小心思?
正是讶异时,这丫头却问我道,“皇兄,你是不是真的碰到了羽帝?”
只道她不问尚好,这一问更叫我惊奇,我微微点头,尚不解其意,不想小丫头立时满面兴奋之色,急急向我道,“这么说,那羽族如歌王没有说谎了?皇兄,他是个好人,我就知道他不会说谎的,可是,锦鲤大人非要说他妖言惑众。。。”
她这一番话未及完,我不觉失笑,低首只朝她道,“涟儿,你是何时认识那如歌王的,怎就知他是个好人?”
不想我只是随意一问,龙涟却又变了面色,她一脸紧张,张口又道,“难道不是么,不是皇兄托他来泱都的?”
而我见她如此情态,不觉微弯唇角,忙笑道,“是是是,正是皇兄托他来泱都传信的,这不,皇兄方才正是要往天牢,向如歌王请罪去呀。”
我话音刚落,龙涟总算破涕为笑,她撅起嘴巴,颇为自豪朝我道,“皇兄,你知不知道,当日如歌王重伤初抵泱都,可是本公主救他的哦。。。”
原来如此,难怪小公主殿下这般上心,我微笑看向龙涟,抬手将她微乱的额发理顺,开口只道,“涟儿,你先回去,多陪陪你贞儿嫂子,皇兄这就去天牢。”
龙涟应允离去,我抬首远目,这才发觉此际已是东方发白,曙光初现,锦澜殿前潮起潮生,正是我熟识的气象万千,当下心情大为好转,不觉催灵,步履生风,一转眼已至天牢门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水牢深寒,纵是我水族族人长久于此,也难身感不适,想来金鸾身受重伤,数月来困顿天牢,实在是。。。,思及此,我心下益发歉疚,顾不得身后狱卒惊惶失措,一路疾行至那牢狱深处,只见得金鸾半立于囚室之中,寒水没过他双膝,深浅难知,此际这玉面俊容的如歌王面色惨白,气息微弱,一见我突然出现于此地,立时近前而来,他眉间神色复杂,一时想哭却又想笑,脱口却朝我道,“龙衍?真的是你么?”
我当即挥袖化去金鸾身侧所有禁制,探身入内,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开口答道,“金鸾兄,是我啊,我昨日方从。。。”,奈何话未及完,又觉不妥,我不由略作停顿,只又道,“朕昨夜方抵泱都。。。”
而金鸾听得此言,眉梢微弯,奈何看在我眼里却总觉得他是扯了个苦笑,一时我二人相视无言,片刻后,如歌王随我踏出寒水之外,口中只不住喃喃道,“龙帝陛下无恙就好。”
天牢中狱卒尚不知我夜返泱都,而今俱跪伏于两旁,连声息也不敢出,我与金鸾同行而出,这如歌王一见此际天光大白,碧海潮生,大约心下感慨,回首却朝我叹道,“数月困顿,如歌心中唯一念犹存,只想再见你一面,”他说着一双眸子灼灼看向我,竟又自嘲笑道,“而今既是得见龙帝陛下安好,便是叫我立时丢了性命也无妨啊。。。”
我闻他此言,面上不由一红,回过神来只觉歉意更甚,忙一把执起他手,探及灵脉,但觉他真力不纯,灵息不稳,正是欲要渡些真力与他,不想反被他扣住手腕,如歌王满面喜色,直向我问道,“你体内血毒已解?”
我微微颔首,尚未及答话,不想他却又皱起眉头,疑虑道,“那龙帝陛下灵力何以未曾恢复?”
我听他此一问,心下一惊,只道那伴月兰锁灵之效尚有两日方过,无怪乎他能察觉出我灵力亏损,我本欲安慰他此事无妨,奈何这一茬实叫人无从启齿,回过神来,我不着痕迹自他掌中抽回手腕,淡淡笑道,“金鸾兄不必担心,不过是长途劳顿,休息几日就好了,只是此次劳烦金鸾兄泱都传信,竟还累得你身陷囹圄,龙衍实在是万分愧疚,不知如何补偿才好。。。”
而金鸾听我说的诚恳,只微微摇首,他不觉长叹一声,却道,“帝王家事最难断,龙帝陛下莫要歉疚,该歉疚的是我,即便那时情势危急,我也不该贸然将你连云山遭难之事告知定域亲王,本该先寻锦鲤大人的,这数月牢狱内,我愈想愈是悔恨,只怕自己泱都传信不能救你,反倒害你愈甚。。。”
漓水
天牢外不是长谈之处,我本欲先行替金鸾疗伤,奈何一时半会儿逼出他体内侵入水灵并非易事,而我灵力大多尚受伴月兰所制,前线战事又胶着不休,现时却只能先送他去沧浪驿馆歇下,思及此,我一时抬首注目如歌王,却见他如玉面庞苍白憔悴,心下止不住一阵发紧,实在是说不尽的内疚惭愧,半晌沉默,我好容易开口却颇有些讪讪,只道,“金鸾兄,朕先送你去沧浪驿歇下,可好?”
不想金鸾听我此言,微微一笑,却不住摇首道,“哎,龙帝陛下方抵泱都,定是诸事缠身,千万无须为如歌心,唤来侍卫引我前去便可”,他话未及完,竟是痴痴盯着我看,话锋一转,只又道,“龙衍,数月不见,你比前时却又清减许多,而今你灵力未复,虽说国事家事繁杂,调息养灵却万不可忘却。”
而我听他此一番言语,心下竟不知是何感觉,只道这一年多来屡遭劫难,昨夜重返泱都又是诸事缠身,虽说我面上从不敢表露,然而却真真是心身俱疲,而四围众人,莫不是敬我畏我,就是怨我恨我,竟无一得以交心,唯金鸾不顾自己前程性命,千里传信,纵是被误解,身陷牢狱,依然无一丝怨愤不平,更难得他身受重伤,连月困顿,尚事事为我考虑,思及此,我心下感动,不觉一步上前,只想与他一个拥抱,而金鸾仿似知我心意,正是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他轻附于我耳边,喃喃絮语,“你没事就好。。。”
我当下感怀,不知何处而来的多愁善感,竟一头埋于他颈侧,低声道,“金鸾兄,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讲。。。”
话音刚落,我立时发觉自己实在太过失态,尚不及反应,突然就听得远处有人高喊,“陛下!”
我心下大惊,忙推开金鸾向后退去几步,回首却见锦鲤不知从何而至,此际枢密使大人满面怒意,目光尖锐,直看得我面上火烫,尴尬万分,回过神来,我却连金鸾是何表情也不敢看,忙出言朝锦鲤道,“锦卿,烦劳你遣人送如歌王下榻沧浪驿,这两日朕会于汲月潭闭关清修,有何要事你自可持金水令前来寻朕。”
锦鲤低首应下谕令,立时上前示意如歌王随他前去,而我立于那天牢门外,见得金鸾离去背影,不知怎的,总有些心乱如麻之感,半刻后,直至我行于汲月潭,方才压下心中诸多思绪,一挥袖开启潭口青光水灵壁,我强自沉下心思,凝神清修,只盼能早日恢复十成灵力,也好亲赴漓城,以解燃眉之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方踏入汲月潭,只见潭边那株鱼兰枝繁叶茂,重蕊中幼灵光华愈盛,我心下略感宽慰,忙又往潭底查探回生法阵,但见得那灵珠稳固,灵息流畅这才实实放下心来,只在其旁打坐凝神,不觉两日已逝,两日内锦鲤无事,并未相扰,两日后午时,伴月兰锁灵之效完全消解,我长舒一口气,已是灵脉通达,灵力俱复,心下万分畅快,出得汲月潭后,只与锦鲤交代将龙溯好生看管,当下御风,直往漓城而去。
临近漓城,一路烽烟,漓城之南不到二十里地,竟已俱是羽帝之凤纹旗,我心下大感事态不妙,忙按下云头,直抵中军,且道那夷自岐门疾行,昨日已达此地,而今正是与九婴商讨战事,奈何他二人一个年长,一个年少,用兵之道也多有意见不统之处,今时危及,那九婴主退,保存实力,而夷主进,扼羽帝锋芒,前时传令官已告知他二人我近日会亲临漓城,此际这二位将军忽见我出现于面前,大约俱未料到我会来的这么快,一时惊讶,忙低首行礼。
我挥手示意礼,开口只问道,“那羽帝现时可在军中?”
九婴点头应答,“月前,羽帝非但自羽族后方调遣大军一举入侵,还亲临督战,而今羽族士气大增,月内已将漓城之南三座前哨拿下。”
而九婴言未及毕,夷却抢过话头,直向我道,“陛下,此际千钧一发,虽说岐门援军尚有几日方能抵达,但我军切不可输了气势,若是依九婴将军之计,一味退守于此,那羽族以为我族无人,不及援兵至,乘势强攻,那我军岂非毫无招架之力?”
此言既出,虽甚合我意,然而九婴却立时皱起眉头,显然是与夷意见相左,我见此情形,当下亦不表态,只朝他二人道,“二位将军各有考量,朕心中明白,只是朕初抵漓城,正欲往前线查探一番,不知哪位将军引我前去?”
我话音刚落,夷立时请命,而九婴见此更是不悦,只道镇海将军位高权重,见我如此倚重夷这般少年将军,心下微词也是人之常情,我心中有数,却并不点破,当下随夷先行去往前线,实要看看凤百鸣究竟如何气势,竟然能一月不到,连下我水族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