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突兀的蝴蝶骨上淌过,他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喑哑的光泽。
如果传说中的山鬼真的存在,他想,也就是那个样子了吧只消一个背影,就能让人失了心魄。
每每梦醒,悸动之间,他才迟钝地想起,灵与月,那不是梦。
那是他与他的初见。
那个夜晚月凉如水,他也只是起来采点蘑菇,走走停停来到森林深处,隐约听到前面有些轻微的水声,他便小心翼翼地寻声靠近,拨开眼前遮蔽视线的草丛时,那个灵赤/裸的身影就那样生生闯入他的视线。
那一瞬间,世间万物仿佛都不复存在,一切语言都已化作苍白,他就那样呆呆望着水中的灵,脑子里一阵一阵地发麻,紧张得就连呼吸都忘记了。
沉浸在震惊之中尚未回神,下一秒,他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大白虎一下子扑倒在地,在白虎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眼见就要咬上来的时候,那个灵用清朗的声音叫住了白虎。
虎口余生的他怔怔朝他看去,月光之下,灵已经披袍上岸,一滴水珠划过他白皙的胸膛没入他松松垮垮的衣领深处,鸦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够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黑暗灵……惊艳过后,便是不容忽视的恐惧,黑色的发,黑色的眼,眼前的灵不论怎么看,都与传说中的堕落了的黑暗灵一模一样。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美丽的黑暗灵不仅没有伤害他,还为他治疗了方才挣扎间蹭出来的伤口,将他送回家的时候,灵是抱着他的,而他就那样愣愣地靠在他的怀里,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呼吸之间全是令人安心的温柔的味道。
从那天起,他就日日做梦,梦里全都是初见那夜,灵从水中站起时美丽的样子。
忘不了那一晚的晴空万里皓月当空,忘不了月光之下灵立于水中温柔微笑的模样,他开始每晚都去那个温泉,去了却不敢接近,只敢躲在树后偷偷观望,偷偷看一眼灵隐约的背影,那样就已经心满意足。
尽管是个黑暗灵,但那个灵却是如此温柔,即使知道他在附近,也丝毫不加责怪,还会在他夜行遇险被丛林巨蚺纠缠得九死一生的时候救他于危难,暴雨天里,他病得气息奄奄,他又是天神般出现,送他回家,温柔地替他治病,为他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朱夏没有家人,在灵之森里孑然一身,一个人磕磕碰碰地长大,可那个明明该是邪恶化身的黑暗灵,却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暖。
但其实他并不想仅仅只当他的家人。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灵对他,更像是在对一个孩子,不论是救他也好照顾他也好,都是把他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再没有多余的情感。可他却并不满足,那灵不知道的是,从第一次见面,看到他立在水中风华绝代的身影的时候,他就不再满足于只是当一个孩子。
于是,他邀请他去他的展翼礼,想在展翼礼上告诉他,自己已经长大,已经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需要人保护照顾的孩子了。
原以为他身为黑暗灵,是不会答应参加他的展翼礼的,毕竟生命灵与黑暗灵向来水火不容,可没想到,对于他的请求,那个灵竟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他就在展翼礼上意外地发现,这个他一直以为的黑暗灵,竟然就是他从小景仰到大的灵王大人。
但是,欣喜若狂的感觉还未褪去,来未来得及向他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他就在展翼礼上展翼失败,身上肮脏的人类血统暴露在全族灵面前,灵族的长辈以亵渎灵族血统的名义,要求将他逐出灵之森。
面对这样的变故,他满怀希望地看向那个灵看去,其他人的质疑和窃窃私语他全都不在乎,他只要他,只渴望得到他的安慰与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