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软的皮毛。
“我像不像个老头子啊?”偶尔,他会凑到海棠耳根这么问,然后把自己逗得轻轻笑起来。
再或者,他会去温室,缩在贵妃椅里打个盹,闻着周围四季不变的淡淡花香,听着与室内的温热截然相反的,外头呼啸而过的寒冬的风声。
眼看,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没了皇帝老子,公元1927年就在不远处等着,喜欢追求西式生活的几个同僚拉着他过圣诞节和元旦,给他讲耶和华的故事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在美国的男人,会不会也一样在和生意伙伴们庆祝这段节庆时光。
叶鲲并不是没跟他联系,但也确实联系很少,毕竟远在大洋彼岸,时间都无法协调统一,更何况,他忙。
童雁翎反复安慰自己,然后在忙碌的期末考核过后,迎来了寒假。
他拾了东西,去南京了。
春节,是和母亲与弟弟一起过的。祥和愉悦,且带着几分江南味道。童雁声说等到开春了,他就带着母亲去郊外赏花,到时一定找人来给拍下照片,洗印好后寄到北京去。童雁翎听着,点点头,然后开始对春暖花开的日子充满憧憬。
节后,他回京了。
学校又开了学,算起来,叶鲲也已经走了二十八天。
然后,就在开学初最忙碌的那几天里,某一日,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去菜场买了晚饭的食材,提在手里往家走时,童雁翎在拐进僻静的胡同口的刹那,赫然看见,就在他家院门前,停着一辆漆黑的车。
车门上,靠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黑色的礼帽戴得的端正,黑色的狐皮领大衣搭在肩头,黑色的呢子西装笔挺潇洒,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踩着前几天留下的积雪。
男人正在摘下皮手套点烟,香烟被点燃的同时,他一抬眼,看见了整个人僵在不远处的童雁翎。
四目相对,天气的寒冷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似的,童雁翎似乎什么都感知不到了,眼里,只剩了对方,耳中,只听到心跳。
他不知是不是该拼了命跑过去,丢掉手中的东西跑过去,然后整个人扑在对方怀里。有个理性的自己在告诫说不要那么做,可又有个情绪化的自己在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催他那么做。
他想,到最后,他大概是听了情绪化的自己的劝诱了。因为听从劝诱所获得的快乐,所能达到的满足程度,真的要比什么理性的告诫可以实现的价值,要高得多得多……
于是,就算理性的影子还留在原地,情绪化的自己,已经真的丢下了手里所有的东西,迈开步跑过去,并最终,扑在了对方张开的怀抱之中。
紧密的相拥持续了好一会儿,童雁翎才听见耳边传来的低沉的笑声。
“童先生,你很迅猛嘛,那一扑还真不像个教国文的,倒有点体育教员的冲劲儿呢。”
调笑让他脸红,却不至于难堪,童雁翎干脆放弃了矜持,仍旧抓着对方的衣裳,他拼力去嗅那男人身上混着香水味和烟味的气息,而后低声“顶嘴”:“别拿我寻开心。”
“你是我的人,我不拿你‘寻开心’,你就要‘不开心’了。”摸了摸那柔软的头发,叶鲲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童雁翎上了车,而后眼看着那男人先走回去从地上捡起他刚才丢下的文件包和食材,一起放在后排座椅上,又熄灭了手里的烟,戴好手套,上车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