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后来真的在某一天下课回家时,看见了那个站在院门口,不敢进门,只是靠着院墙,低着头的孩子。
那一刻的心情有多么难以描述,只有他自己清楚。
告诉对方先等一下,他进屋去放好公文包,告诉金嫂自己有事出门就不在家吃饭了。然后,他拿了些钱,带着叶龙,去了家附近的一间成衣店。选了两套已经做好的,尺寸差不多的衣裳买下来,童雁翎又带着那孩子去了澡堂。
那个单薄的身体,赤裸裸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几乎心都绞痛起来。
太瘦了,是真的太瘦了,而且肩头背后还挂着伤,那根本不应该由他来做的粗重工作造成的伤,那么明显,明显到刺眼。
没让澡堂师傅给叶龙擦背,他亲自拿着手巾,一点点,小心翼翼,洗掉污渍和血痂。他没有打听对方这些年来和母亲生活在哪儿,是怎么生活的,只是偶尔问一句自己的力道重不重,擦到伤口时疼不疼。
叶龙不说话,仅仅用摇头来回答,直到洗完澡,又叫来澡堂里的理发师傅给剪过头发,并最后换好了新买的衣裳,童雁翎看着对方,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这多好。”他轻轻笑了,整了整衣服领子,他把叶龙推到镜子前,扶着那矮他不少的肩膀,“这就有个模样了,能在宅门儿里做事了。”
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他告诉那孩子说,自己会带他去叶家老宅,叶家大少爷说了,那儿缺人手,你去了,也不会让你做苦工,端茶送水,擦车扫地,如此而已。在叶家,吃住都不成问题,叶老爷虽说是商人,又娶了好几房姨太太,但为人温和,不会虐待你。你只要规矩本分,恪尽职守,也就行了。这种安排,你可愿意?要是愿意,你就点个头。
叶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抬头看了看童雁翎,点头的同时,眼泪就瞬间滴落了下来。
童雁翎在那孩子用指头去擦泪时,掏出自己的手绢塞到血泡仍旧未退的手里。
那天,他带着叶龙去吃饭,安顿他住在家附近的小旅店里,交代好第二天会在下班后带他去叶家,再三叮嘱天晚了,早点睡觉别乱跑,看着对方点头答应,才带着些许的疲倦离开。
第二天,他如约带着叶龙,去了叶家老宅。
而事情的结果,也如叶鲲预料的那样,顺利。
叶老爷似乎很是喜欢这个孩子,笑呵呵问长问短,就算其中肯定有探底的成分,但仍旧让人觉得亲切。
又一件事情平息,童雁翎长长一声叹。
此后,还算平静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
天又冷了。
这段时间,叶龙在老宅过得不错,多少上过几年学的他,因为识文断字,加之手脚麻利,少言寡语从不嚼舌根,被叶老爷安排给自己传传口信,送送东西,平时就扫个院子擦个车,倒是也算轻松。老宅的下人们毕竟也是筛选过的,没有地痞无赖,绝大多数对这个孩子还算照顾,有的还挺喜欢他,这也让童雁翎更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