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苏府就要到了,进宝第一次产生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想象着一会儿见到他家少爷和招财,他们肯定会问,为什么回来了。
而自己怎么说呢,阙思明不要我了,所以我回来了?
进宝低着头,心里堵得厉害。
他也不是觉得丢人不是说这事不丢人,确实,屁颠屁颠的跟人跑了,给人白玩儿了一年又灰溜溜的回来了,怎么看怎么跟被人抛弃的下堂妻似的事儿虽然丢人,但是他觉得在自家人面前丢人也不是太大的事儿。
他主要是怕他的少爷和招财伤心。
当初他们那么劝他,那么阻止他,让他不要跟阙思明走,男的跟男的一起,没个好下场。他就怎么就冲昏了头呢,怎么就一根筋憋足了劲儿非要跟了阙思明,还想着去过幸福生活去了,结果人家就玩玩儿的,谁都没当真,就他自己当真了。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真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贱!不是一般的贱!被人踹了也是活该。
他现在回去,少爷和招财得多难过啊,他一个啥啥不缺的大男人,愣被人当小倌儿给玩儿了,还是心甘情愿的,这事儿要换成是招财,他都得气吐血。
进宝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鼻头就发酸。使劲眨眼睛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如果不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天底下这么大,他要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所以只能回家。
“对不起啊,兄弟,给你丢人了。”进宝心里默默对招财说着。
一步一步抬着灌了铅的脚往苏府走。
楼惊羽发现了他的异状,抓着他手臂看着他,“怎么了。”
进宝摇摇头,没看他。
楼惊羽突然跳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膀,严肃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我告诉你,那不是你的错,是阙思明那个孙子心给狗吃了。”
进宝挥开他手臂,“你知道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你等等。”楼惊羽硬按住他,不让他动,“你看看我,你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回去就说你现在跟我了,我保证这辈子不让你后悔。”
进宝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不是说了别提这个了吗。咱俩不是一路的,再说我这辈子再跟男的搅和我就是真的犯浑,你别想这个了,你要觉得和我处得来,我把你当弟弟,你爱在这儿呆多久就呆多久,但是别再起那个心思了,行不?”
楼惊羽盯了他半天,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摇头道,“不行,我对你就是这个心思,我没法当你弟弟,你甩不掉我的。”
进宝叹了口气,“说不听呢,真是……你爱咋咋地,别堵着路。”进宝撞开他,继续往前走。
楼惊羽不依不饶的跟在他身边,平时那股无赖劲儿又上来了,“我怎么就不行了,我哪里不好了,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进宝听多了也听烦了,不搭理他。
楼惊羽突然叫道,“小虎。”
进宝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小虎……他是这么……”
“谁让你这么叫我!”进宝声调突然拔高了,“小虎也是你能叫的?不是……我他妈跟你熟吗!”
楼惊羽没想到这两个字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当即愣了一下,随即也怒了,“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你是镶金啊还是带银啊,怎么不能叫了。”
进宝憋得满脸通红,那一声恍惚间,就让他觉得是阙思明在叫他,那一瞬他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如果不是楼惊羽叫了这么一声,他还意识不到,自己是多么想念那个人这么叫他。
可越是这样,他越想抽死自己。可是他又不能真抽死自己,于是把怒火一股脑的都发泄到了楼惊羽身上。
进宝不想跟他在大街上打架,气的大骂,“滚,别再跟着我。”说完转身就走。
楼惊羽又委屈又愤怒,怔愣的在街上站了好久,在反应过来进宝为什么这么生气后,心里只觉得酸涩难耐。
他这一路看进宝神色如常,对阙思明也是绝口不提,以为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原来只不过是藏起来了,不让他看,也不让自己看。
听郁明镜说,俩人从小就认识,看来进宝和阙思明之间牵扯的东西,比他想的要多,要深。
要让进宝彻底忘了阙思明,还要付出多少努力?
楼惊羽望着进宝的背影,神色闪过几分狠戾,最后还是心有不甘的追了上去。
等俩人一前一后踏入苏府的大门时,进宝才知道,他担心扭捏了一路,自我安慰鼓励了一路,全都作废了。
他的少爷和招财,甚至连苏少爷,全部都不在大理。
少爷是和宗政怀恩出去游山玩水了,招财和小柔姑娘回乡下玩儿去了,苏少爷则回江南了。
进宝一瞬间有种又失落又侥幸的矛盾感觉。
还好苏府的人都认识他,先安排了他们住的地方,然后打算分别给少爷和招财送信儿,但被进宝阻止了,说实话他并不急着见到他们,反而有些害怕,而能待在家里感觉很好,他宁愿他们晚点儿回来。
于是俩人就这么在苏府住了下来。
第五十章
阙青源说的不假,郁明镜最近的动作确实越来越频繁了。他表现的很是急切,仿佛是要毫无保留的放手一搏了
这一天是早晚都要来的,随着阙思明体内血咒的不断成长,早晚他们都要决一死战。只是没想到一直沉着冷静的躲在暗处,采用暗袭迂回战术的郁明镜,现在反而最先沉不住气了。
如果阙思明着急体内的血咒,必须尽快抓到他,那郁明镜急于得到长生石,又是为了什么?
几人无论如何分析猜测,都想不通,只是鉴于长生石的功效,并且郁明镜如此亟不可待,肯定是跟救命有关了。
至于是救谁的命,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郁明镜的存在,使得他们一路上随时都提着心吊着胆。碰上他之后,阙思明基本就毫无还手之力,而一行人中唯一能与蒙面人一搏的,就只剩下萧总管。更别提郁明镜身边的那些擅用邪毒的邬氏家将了,此去大理,可说是危险重重。
阙思明开始时想要独行,不想牵连他们,但萧总管和阙青源坚持不让他独身一人。
而远在洞庭湖的阙大当家,此时也接到了他们的行踪,虽然被阙思明的固执任性气的不轻,但是由于担心他们的安危,连夜带人离开了洞庭湖,从后面追了上来。
一行人走了半月,到了黔中的边界。
“翻过大时山,有一条黔中通往滇南的官道,到哪儿路就好走多了,最多四五日,我们就能到大理。”萧总管指着不远处巍峨的山脉说道。
阙青源眯着眼睛看了看,眼下他们正在大时山的山脚下,天色已晚,今日翻山是不妥了。“萧叔,我们今晚就住在这个小镇吧,再往前走,恐怕也没有村落了。”
萧总管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他侧身下马,指使旁边的人,“找间干净的客栈包下来,挑周围房子不多的那种,把里面的闲杂人等都清走。”
“是。”
萧总管扭头,“大少爷,二少爷,咱们今儿就在这儿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就翻山。”
阙青源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阙思明。
阙思明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眼前的山,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他和小虎两次遭遇埋伏,都是在山里,似乎这有山的地方,就是跟他们犯冲。
可也正是因为两次的死里逃生,相依为命,小虎才从开始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到慢慢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们几次危机重重,险象环生,小虎却次次对他不离不弃,如果没有小虎,他早就已经落入了郁明镜的手里,现在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
这一路来他冷静了不少,暴躁的发热的脑袋也降温了,他开始不停的回想,回想小虎那天说的话。
他说他有难言之隐,不能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他当时根本不信,先是和楼惊羽裸身在床,后又无故将他师兄带出药谷,最后更是直接去偷长生石,这中间哪怕他少做了一样,他都不会气的失去了理智。可是偏偏他做的事,连自己都解释不出,叫他如何相信。他那时候满心是被背叛的屈辱和悲愤,只想用最恶毒的方式去伤害他,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了,他跟小虎相处那么久,小虎单纯到了近乎蠢的地步,不会说谎,不会掩饰,一根肠子通到底,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都会第一时间表现出来,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出那些事吗。
他是不是真的是有难言之隐,被郁明镜或是楼惊羽威胁利用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无论是什么,他阙思明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别人伤他,一句话都不解释,叫他怎么相信,相信什么。
他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重的感觉没日没夜的折磨着他,唯有尽快见到小虎,才有可能解脱。
阙思明睡到半夜,开始难受的在床上翻滚,他只觉得一会儿如同置身冰水之中,一会儿又如同被烈火灼烧,全身血液都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不停在他体内喧嚣奔流,呐喊着,躁动着,要去到某一个地方,这也许说不上疼痛,但难受的让他想撞墙。
仿佛……仿佛有人调动了他的血液……操控着他的……
阙思明猛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种感觉……郁明镜!
空气中有一种不寻常的味道,虽然极其轻微,他依然能闻到。
心叫一声不好,他迅速套上衣服,冲了出门。
门口守夜的侍卫都已经倒地不省人事。
“师兄!萧叔!”
阙思明赶紧冲进阙青源的房间,阙青源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着朦胧的眼睛,“思明?”
阙思明急道,“你没事吧。”
阙青源甩甩脑袋,清醒了几分,鼻翼轻轻煽动,“这是冥魂香的味道……难道是郁明镜?”
阙思明抓起他的衣服就往他身上套,“赶紧起来,走。”
萧总管这时候也冲了进来,一脸焦急,“这冥魂香真厉害,修为不够的都晕过去了,二少爷你背上大少爷,我护送你们走。”
阙思明捂住胸口,面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不用了,他来了。”
郁明镜依然苍白消瘦,眼圈下一片明显的青色,在火光的映衬下,几乎快没有了人气,比之以往的飘然若仙,现下多了几分不正常的虚弱。
他开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