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却十分狰狞,一路从左额直划而下,经过眼睛,脸颊,锁骨,隐没在衣襟里。
那竟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劈成两半似的。
莫怪她总是浓妆重,原来是为了遮掩这可怖的疤痕。
「现在也还愿意吗?」她问。
安栖逸兀自震惊,胸口漫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也没听清楚皇后问了什麽。
「是.......是谁敢下狠手这样对待娘娘?这伤..........」他说不下去。
她是个女子,还是最最尊贵的国母,怎麽有人能这般狠心地残害她。
「哀家当年初承圣旨摄政,自然有人反对,明里暗里要将哀家弄下台,也不是只有这一处伤。」她平静答。
那钝痛慢慢地加强,乃至心如刀割,安栖逸有些难以承受。
「你手且伸出来。」她又道。
他麻木地伸出手,只见她伸出两指,朝眼窝挖去,发出轻轻的喀一声,竟是将眼球丢到了他掌心。
安栖逸猛然一惊,这便看到皇后那空荡荡的眼窝。
「当时伤得太深,眼珠溃烂,只能挖除,你手上的是义眼。」
她像是在说,桌上那杯是茶,前面那棵是树。
那义眼还是温热的,安栖逸却觉得心凉如冰,浑身发寒,胸中剧痛。
「你这可是吓哭了?看过哀家这样貌的人虽不多,却也没像你这般胆小的。」皇后语气讶异。
安栖逸用另一手去摸脸,才发现自己颊上有泪。
「微臣.....不是害怕,是........娘娘.......一定很痛.........呜.............」
他无法忍耐,竟然哭了出来,还是嚎啕大哭,涕泗滂沱。
这怎麽行呢?他是要来侍寝的,却在娘娘面前哭了,还哭得无法遏止,哭得满脸俱是眼泪鼻涕。
他想停,却停不住。
一刻钟後,安栖逸才慢慢止住啜泣,泪眼蒙胧中,看到皇后的瞎眼,心里又是一痛,泪珠扑簌簌地掉。
「除了要斩首的犯人,哀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男子哭得这般模样,擦擦罢。」
她拿绢布给他。
安栖逸自小倍受疼爱,虽说少了点自由,却衣食无忧,过得是闲逸自在,父母从来没有让他吃过一丝一毫的苦头,他少时除了身子弱,也并不曾受过什麽伤。
看到皇后曾负如此重伤,他已是震撼不能自己,又见她泰然自若将义眼取出,更是雷劈一般的震撼。
在他心中,皇后是颗明珠中的明珠,倾慕近五年,放在心头只敢悄悄仰望的七凤凰,竟有人惨无人道地要将她毁去,光是想一想她当时受伤有多痛,他的心都疼得无法呼吸。
「那儿有个盐水罐子,把这义眼放进去。」她道。
安栖逸後来很快便知道,那义眼材质特殊,取下後都要搁在盐水里养着。
「哀家本是想逗逗你,却没想真将你吓着了,今晚你也不必陪我,且下去休息罢。」
他才盖上罐盖,便听皇后如此说道,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回身走至凤床畔跪下。
「娘娘,请容微臣留下。」
「你不怕?」
「不怕,只是看着,心里很疼。」安栖逸垂头低声道。
「那你是整晚,都不愿意看着哀家的脸了?」她问。
「不是不愿意........」
他试着抬头去看,但看到她脸上的疤,和那只空溜溜的瞎眼,心口发疼,泪水又聚在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