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脑子里还一阵阵地晕着,看见皇帝霎时一愕:“父皇?您怎么也……”
“死了”两个字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噎了回去。
皇帝驻足瞧了瞧他,复又提步,一直走到床边坐下。
谢迟依旧一脸疑惑地打量着他。
皇帝盯着地面,一语不发地过了半晌,沉沉叹息:“你说朕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父亲。”他顿了一顿,“朕确实首先是皇帝,但朕也一直在尽力做个好父亲。”
即便他的三个儿子是都没留住,可没有哪一个是死在他的手里的。
“就算此事真是你所为,朕也不会杀你。”皇帝说着,苦笑着看了看他,“你倒是死得很决绝。”
谢迟哑然,转而失措。
自事发去,他就在担心皇帝不信任他,到头来,却是他对皇帝信任不够?
皇帝却先了一步道:“罢了,也怪朕对你生了疑,才把你逼到了这一步。”
然后两个人各自沉默,心里皆五味杂陈。气氛因此而变得有些尴尬,良久之后,皇帝又说:“这回是朕对不住你。”
“……父皇不必自责。”谢迟摇了摇头,“指向儿臣的疑点着实太多了。而且……”
皇帝有些紧张地看向他,他笑了笑:“儿臣饮下那盅酒时,也曾想过,若儿臣是父皇亲生,父皇会不会待儿臣仁慈一点儿。”
彼时他觉得,若他是个真正的皇子,皇帝或许不会这样干脆地任由他死去。
那个念头令他冷到极致。现在他却知道了,皇帝对他,也是并没有那么狠的。
同样的事放在旁的皇子身上,大概也就是做到这个份儿上。
他心中已完全释然。
皇帝凝视了他半晌,竟不知该说点什么,便只能笑道:“那你歇着,那迷药的药劲儿也不小,你歇好了再回去。”
“诺。”谢迟颔首,皇帝又说:“明日起,这案子交给你查。你在朕这里已清白了,但在天下人面前,这清白你要自己挣回来。”
谢迟复又应下,皇帝点了点头,便起身回了寝殿。
待得皇帝离开,谢迟重重地栽回床上。
这药劲儿,真的好足!
他现在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水。
东宫里,叶蝉只觉谢迟这天回来的格外晚。她于是以为皇帝的身子又不好了,在他回来时紧张得不行:“父皇怎么了?”
“……没事,父皇挺好的。”谢迟一哂,“倒是你夫君我,今天死了一回。”
“说什么呢!”叶蝉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不吉利,赶紧呸掉。”
“是真的。”谢迟笑笑,亲了她一口,“我真以为自己要赴黄泉了,想了你和孩子们半天。”
“……?”叶蝉满目不明地望着他,发现他好像真不似说笑。想要追问吧,他却伸着懒腰往屋里走去:“饿了,先吃饭。”
这些日子,为了能随时赶去紫宸殿侍疾,他几乎顿顿都是吃碗面了事。这么吃快倒是快,不讲究也是真不讲究,所以叶蝉看他端碗吃着,就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塞酱牛肉、盐水鸭、白切鸡,指望着他能多吃点。
谢迟便一边吃面一边看一双筷子不停地伸过来送肉,他心里好笑,面上倒还是老老实实地都吃了,吃完了一放下碗才发现:“你这是给我塞了多少……?”
桌上的酱牛肉盐水鸭白切鸡都少了大半盘。
“你又没觉得撑,说明能吃得下嘛。”叶蝉啧嘴道。
也说明先前时常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