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故渊你大混蛋!”石故抽泣着,“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可以瞒着我!我要是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和我说?爸爸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去世的?我没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他一定很伤心!”
石故渊垂下睫毛,深吸口气:“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祭拜。生死有命,你别想太多。”
石故说:“我才不像你这么冷血!我定了后天的机票,一落地你就带我去!”
石故渊说了两声“好”,等妹妹愤怒而悲悼地掼下话筒,他撑着前额站起身,重新系好浴袍的带子,去书房里拉琴。
书房紧闭的门也拦不住优美宁静的《天鹅》飞将出来,这只天鹅的每一层羽翼里,均包裹着理智的哀伤。
第十章
工作日的慈恩寺,宁静闲适。石故渊喜欢来这里闻一闻香火的味道,舒缓他日夜紧绷的神经。他在主殿上了一柱香,得乐立在他旁边,在他起身后,说:“阿弥陀佛,石施主似乎有心事。”
石故渊笑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得乐双手合十,说:“如果石施主不介意,可以对贫僧说一说。”
石故渊说:“也好,我也想慈恩寺的茶了。”
两人来到偏室坐定,慈恩寺的茶与外界的茶不无两样,区别也许只是沾了佛缘的茶叶,没有了俗世五味。得乐给石故渊添了茶,石故渊小啜一口,然后打开话匣,谨慎地一字一字往外掏:“我妹妹要从国外回来了,她挺怪我没告诉她我们养父去世的消息,和我闹脾气呢。”
得乐说:“此事石施主所为的确欠妥,于情于理,也当及时告诉她。”
“我怕打扰她考试……”石故渊叹着气,“主要还在我,我是不想提这事的。”
得乐说:“事已至此,多思无益,还请石施主放宽心,令妹会理解的。”
春天花团锦簇,慈恩寺的花偏浅淡,仿佛超脱俗世而立。石故渊推开小窗,忽然一阵花瓣迎风拂到他脸上,他打了个喷嚏,定睛一望,原来是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在打花。
得乐也看到了,他头痛地来到窗边高声说:“安乐,你又在做什么?”
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抬头看见得乐,笑靥比落花更娇艳。她穿过花丛,来到窗户底下,往屋里探探头,说:“你们在喝茶?我也好渴啊,给我倒一杯。”
得乐不避嫌,将自己的茶杯给小女孩用,见石故渊有些好奇,就简单开个玩笑:“这丫头是我们寺的小妖怪,必须得有佛祖镇着都未必肯安生。”
石故渊笑着问小女孩:“好好的花儿,招你惹你了,你要把它们打下来?”
小女孩振振有词地说:“我正在读围城>,觉得有一段说的很对,里面说,黄山谷有诗云‘花气熏人欲破禅’,和尚们闻到窗外花香,就和吃荤一样,已经犯戒了!我这是在帮他们。”
得乐正欲苦口婆心,眼睛一转,话头也随之一转,问石故渊说:“石施主怎么看?”
石故渊说:“我倒想起维摩经>里‘天女散花’的故事,如来派天女去查验菩萨和声闻弟子的道行,天女洒下花瓣,菩萨片花不留,弟子却沾花满身,‘结习未尽,固花着身;结习尽者,花不着身’,可见花本无罪,是人自醉啊。”
得乐微笑点头,小女孩拍手说:“你好厉害!我不打了就是!”
得乐朝石故渊一揖到底,笑说:“感谢石施主拯救了慈恩寺花草的性命。”
石故渊忙扶他起身,小女孩向得乐说:“哥哥,我去找肥肥玩了,”又对石故渊说,“石施主,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再会啦!”
石故渊淤塞在胸中的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