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镇上一间宅邸之内,一个青年男子,正倚坐在榻上。
即便在榻上,他身上也还套着皮制的胷甲和臂鞲,打扮精干,却面带病容,神情也有些烦燥,正是杜旗胜的次子,杜克容。
杜克容霍祈旌年长六岁。
霍祈旌被带在霍柏身边之前,他已经在军待了三年,小小年纪便弓马娴熟,又灵敏机变,“虎父无犬子”的赞誉,日日灌满了耳朵。
后来霍祈旌初来时,他全未在意。
有那么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爹,尤其他还是个三岁的奶娃娃,他从来不认为他能有什么威胁。
可是随着霍祈旌年纪渐长,属于他的所有赞誉,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明明他长他许多,可霍祈旌的成长速度太惊人,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十岁的时候,下头那些人,居然就敢叫他“小将军”,一个小屁孩,哪里配的上将军二字!还什么“神将血脉”,屁!
难道他们姓杜的,再怎么努力,都要被姓霍的压在下头么!
幸好,幸好霍柏死了。
然后,霍逸也死了。
霍家倒了,霍祈旌也被贬为庶人,离开了边关。
这样的情形,简直就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可他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到现在还惦记着与霍柏的交情,还经常说起什么故人之子,还派人寻访他们的下落!
真是愚不可及!
他一直以为,或者说,一直盼望着霍祈旌已经死了。
可是这一次,他暂离边关,在龙门镇求医,一封书信被送到边关,又迅速传回到这边时,杜旗胜刚刚离开,于是阴差阳错的,书信落到了他手里。
居然是霍祈旌的信。
他完全没犹豫,就把信给截下了,然后从他提到的事情,猜到霍祈旌就在龙门镇!
真的是天助我也!
这一次,活该霍祈旌犯到他手上!他绝不会让他有机会东山再起!他一定要斩草除根!
杜克容立刻召集了暗卫,让他们找机会伏击霍祈旌,务必要取他的性命!
小厮端了药上来,想上前扶他:“少爷,该喝药了。”
杜克容这会儿哪有这个心情,毫不犹豫的挥开他:“不喝!”
小厮壮着胆子劝他,“少爷,将军走的时候,说你一定要按时喝药。”
杜克容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拿我爹来压我是吧?我说话你不用听是不是?”他抬手就把药碗挥到了地上:“滚远些,我正不爽,别触我的霉头!”
小厮不敢作声,急收拾了碎瓷片下去了。
煎药的大夫低声问:“没喝?”
小厮嗯了一声,大夫却道:“没喝就算了。”
他叹了口气:“没有鬼牙草,这些药,喝不喝,效用也不大。”
小厮倒是有些好,“我们少爷的病严不严重?我看少爷好像不怎么着急。”
他不着急,是因为他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别说急了,只怕能疯。
反正苏济已经把话交待给杜旗胜了,这病,死是一时死不了的,只是若没有鬼牙草,以后子嗣上不光是艰难了,只怕连男人那事儿,也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