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祈阳痛的哼了一声,在地上慢慢的蜷缩成一团,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瞧,连哭都不会哭。
听说他出生的时候都不哭!如今又整日不言不语,自家兄长不亲近,却亲近一个外人!如此违背常理,怎么可能不是灾星!
饶休恶狠狠的看着他。
即便明知道他对旁人说话听而不闻,仍是冷冷的道:“你是个灭六亲的灾星!你害死了霍家全家!你祖父、父母、全都叫你给克死了,我杀你,是为了保住霍家最后一点血脉!我全是为了霍家!”
霍祈阳不答,也不起身。
他年纪幼小,却生的十分精致漂亮,五官玉娃娃似的,却连睫毛都一动不动,乍一看,不似活人。
饶休莫名的心悸,提了提气,冷冷的续道:“我追随老将军几十年,老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霍家毁在你手上!更不能叫霍家唯一的后代被你克死!我纵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你这个灾星诛杀!”
他拔出长刀,敲了敲山石:“你这个灾星,就不该出生!你害死了全家,但凡还有一点良知,就该自尽才是!”
他说个不停,越说声音越大,祈阳终于动了。
他慢慢的坐起来,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灰,又拍去了衣襟上的尘土,然后端端正正的坐着。
饶休不由得退了一步。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的小孩儿抬起头,用一双黑漆漆的葡萄眼看着他。他的黑眼珠格外的大,就这么平静的放在他脸上,明明是在看着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看。
然后霍祈阳声音平稳的道:“你是为了救霍家?”
饶休想拔刀,想怒吼,却在这种诡异的平静里呼吸困难。
半晌,他才道:“正是!”
霍祈阳点了点头,四平八稳道:“阿兄找过高僧,高僧说,若有人以身做殉,可破‘灾星’之局。此人必须是六亲俱灭的男子……所以,你可愿为我霍家一死?”
六亲,是指父、母、兄、弟、妻、子女,饶休恰好符合,quán jiā si guāng只余了他一人,说起来,也是很惨了。
饶休一下子就愣了。
他从未听过这个说法。
他愣了半天,才怀疑的道:“真有此事?你莫非是想骗我?”
霍祈阳平静的道:“你是不信,还是不愿?”
饶休莫名觉得,眼前的小娃娃身上,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威压,不由得恼羞成怒:“一个害死父母的灾星,居然还编出这种谎言,你以为老夫是三岁小孩子么,老夫绝不会相信!你不过是贪生怕死!”
霍祈阳黑漆漆的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一转。
他一向看不懂人的情绪,不知道对方是喜是怒,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阿姊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是要弄清他是蠢还是坏,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你只需要如此这般……他若真心为霍家,自然会去求证,那证明他蠢,听信了流言。而他若推托或指责,那都说明他就是坏!伪君子!可杀!”
可杀!
杀!
霍祁阳冷眼看着他口沫横飞。
在他眼中,他的表情、言辞全都淡去,甚至连他是不是人都变的不再重要,他眼前只余下了他的动作,他按着剑柄的手,因旧伤歪斜的肩,处于放松状态的双腿……
阿姊说:“当你尚弱小,敌人对你的轻视,就是你最大的武器。”
轻视……
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