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闹了一晚上的脾气,到早上孙婆子也只给了他二两银子!交完束修和伙食费便所剩无已!甚至他想坐骡车来宗塾,孙婆子都迟疑了很久,想跟人搭伙,可等了一早上也没人要坐骡车,闹的他都来迟了!
以前可从没出现过这种事情,孙婆子亏谁也不会亏了他,每回给了交束修的银子,还会额外偷偷给他二三两银子,就怕他一个人在镇上吃了亏。所以,他在这间小小的宗塾中,一直都是人人艳羡巴结的存在!如今,没了那些银子……他难道要跟那些泥腿子一起吃例饭!他丢不起这个脸!
唐时进揣着一肚子火,小跑着进了号舍。
号舍都是四人一间的大通铺,因为他贿赂了管事,所以他住的是朝阳的一间,只有两个人。这会儿舍友已经去了讲堂,唐时进急匆匆放下了行李,拿了书正要走,却听有人道:“阿嵘!”
唐时进脚下一停。
号舍中间的天井里栽着树,种着菜,用篱笆围了起来,唐时进隔着篱笆,隐约能看到两个人站在斜对面的号舍前,是唐时嵘和唐俊琛。
唐俊琛正把手里的绢包硬塞给唐时嵘,一边道:“这是玥儿的一份心意!我听玥儿说,祈兄给了她二十两的谢仪呢,她这会儿手头宽裕,也是一片好心,你就收起来,先交了束修再说,也好过整日抄书这么辛苦。”
唐时嵘又是无奈又是感动,这会儿也来不及多说,只能先接了,进去把绢包锁进了柜子,拿了便出来了。
两人急匆匆去了讲堂。
上午的课上完了,大家从讲堂出来,准备去饭店吃饭,才刚一出来,就见管事站在门口,道:“这个月的束修还未交的,用过饭速速来寻我交了。”嘴里说着,又特意狠盯了唐时嵘一眼:“尤其是你,再不能拖了!交不起束修就不要读了!”
唐时嵘脸上一红,急垂首应了,唐时进却走上前,亲昵的笑道:“唐管事,我把银子带来了,用过饭就交给你罢!”
“嗯,”唐管事也笑了:“我也正要找你!你这小子惯是个手里散漫的,若不快些交了,你又不知散到哪里去了!”
唐时进笑道:“您老别取笑我了,我也只是爱结交朋友而已,”他笑着搭住他手臂:“唐管事,既然都知道我初几日是富裕的,不如我就先请您老吃一顿再说。”两人说笑着去了。
这间宗塾,是唐家一个家有薄产的人出资建的,也就是个略大点儿的私塾而已,有两位先生,一个管事,所有钱粮支出,都需经过管事之手,两位秀才更像是受雇于他们的员工。
这管事四十许的年纪,为人极为势利,对像唐时嵘这样没有油水可榨的贫寒子弟,向来不假辞色,但对于唐时进这种手里宽裕,经常请他吃上几顿,送些东西的,却是万事都好说话。
唐时进一进了饭堂,便点了几个荤菜,约了相熟的同窗,几人围成一桌吃着,嘻嘻笑笑的,愈衬得旁边加倍的冷清。
唐时嵘只低头吃着青菜。
唐俊琛扫了那边一眼,就他这般八面玲珑的性子,都忍不住道:“孙阿婆,心真是偏的没边了!”
他实在有些心疼唐时嵘这个同窗。
进了宗塾这么久,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唐时进是一家子兄弟的。
宗塾的伙食费一个月三百文,例饭就是一些素菜,没有油水,吃不饱也饿不死,谁不是隔三差五的炒个小炒,或者从家里带些吃的,只有唐时嵘从来没有,孙婆子卡着一文也不会多给,汪氏又从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小小年纪,就得经常抄书,才能给自己赚到笔墨纸砚的钱,多吃一点,那是想都不用想。
尤其最近汪氏被孙婆子赶了出来,他更是拼命的抄书,想攒够这个月的束修。
但他小小年纪,书坊也是会压价的,到现在也还没攒够,放假前去求管事延后几日,也是受尽了冷眼。幸好唐时玥能赚到银子,他真挺替他高兴的。
急匆匆吃过了饭,唐时嵘便回号舍取银子。
他们号舍有四个人,家境都不好,平时也不锁门,但床头的柜子却是锁着的,可是唐时嵘一推门,当场愣在了那儿,他的柜子大开着,仅有的两件衣裳落在了外头。
唐时嵘脸色一白,急冲上前,藏在衣裳底下的绢包没了,他抄书攒下的约摸九百文的铜钱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