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候船厅挑了两个座位,将行李放在座位上。小乔坐在那看行李,我去买票。
票,一会儿就买好了。我回到小乔身边,小乔安心地把头斜靠在我的肩上养神。我安然地端坐着,时不时地看一下墙上的钟表。钟表,你越盯着它则越走得慢,若是转开眼一会儿,它就像跳脱的兔子一下子奔出了好远。这多么像苦难,你越在乎它,就越觉得苦,仿佛人间变成地狱;要是你不去过分地关注它,而且理所当然的认为,有些苦是必须体尝的,否则永远长不大或者心智不健全。每个人刚学走路的时候不知摔过多少跟头,撞过多少包,但是每次都被忽视了,一次都没有被记住,所有的伤害都被遗忘埋葬了。这只限于肉体的痛苦,因为那时自主自醒的精神还没形成。等长大了,被记住的痛苦往往是精神上的,或者是肉体的痛苦深深地影响了精神。所以,精神上的痛苦有些是致命的,无法自愈,无法自欺,无法逃避,要么面对,要么屈服。所以苦也不能吃得太多,一过量就可能把人淹没了。强者信奉自己的力量摆脱痛苦征服痛苦,弱者寄望于他人的怜悯减轻痛苦转化痛苦。也有人在这两者之间犹疑,一会儿强,一会儿弱,找不到存在的重心,就像穿上红舞鞋的姑娘一直不停地跳着舞,没日没夜,无休无止,最后自己累倒在草地上,死了......
当我的思想在不断跳跃和深化时,偶然醒神一瞥,墙上的钟表已经显示上船的时间到了,广播里的柔美女音也在提醒大家上船。候船的人们纷纷起身朝验票口走去,主动排起了队。我轻轻地将小乔推醒。小乔慢慢地挺身抬头,双眼迷蒙,含混不清地问:“就到点了?”
“是的。还没睡够么?”我边说边起身背行李。小乔也站起身张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同时辅之以长长的呵欠。
就在小乔呵欠完毕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与一双眼睛相遇了。她起先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珠,仿佛要掉下来似的,接下来眼神里充满了厌恶甚至愤怒,然后移开眼睛一脸的不屑毫不在乎。我顺着小乔的眼神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稍高也很匀称的看起来一脸精明的青年怔怔地盯着她,眼神里似乎透着强烈的乞求。
我的眼神立刻像两束激光一样直视过去,配着冷冷的表情,大有古代侠客的冷血追魂的严峻肃杀之气。那人应该感到了敌意,赶忙转过头走进了队列之中。
我开始密切注意那个人了,想观察一下他是一个人独游还是有几个伴同游。他那样看着小乔到底是什么目的,是不是之前那个猥琐男派来的耳目,搜索我和小乔的踪迹,以便寻机报复。我细细思忖一番,应该是不可能的,宁波这么大有近千万人之多,要找我们两只小虾米,无异于大海捞针沙漠寻毫;再说都是我打得那几个人受伤的,重点要追究的也应该是我呀,而不是时时刻刻盯着小乔。根据此番推理,那个人之前应该和小乔就有交集了,那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难道是昔日分手的情侣?可是颜敬文和他的同党远在长沙,不可能呀?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颜敬文和他的同党,依据小乔那玲珑的为人方式,不和颜敬文打招呼也会和他的同党打招呼的。蹊跷了,莫非小乔还有一段不为我知的恋情么?
那人在和旁边的人聊天,他还不时地朝我们这边看。当他的眼神投过来时,我立马直视过去,仿佛反导武器将来袭导弹拦截在伤害范围之外,所幸的是,每次都会拦截成功----那人一见我敌视他,立刻就会移转眼神。不过我也底气不足,那人好像有一个甚至几个同伙,万一出现突发状况,我不能保证每次都应付得过了。我转眼看看小乔,她安静地目视前方,丝毫没有理会那人的关注,仿佛与她无关,又似乎十分信任他们不会伤害她,抑或是完全信任我有足够的能力将一切危患彻底排除----如果真是这样,我责任好大呀,而且一定要不负重托。
我一手搭在小乔的肩上依序站在队伍后面。检票的速度比较快,并列的两支队伍像自动擀面机上的长长的柱状面团迅速滚进两个转筒之间,粗线条立马就变成细细的面条了。
我和小乔检好了票踏上了轮渡,然而我的心却开始悬着了,不知那个与小乔对视的人是什么来路,到底存何居心?我时不时地抬眼向四周扫视一番,看有哪双眼睛在窥视小乔,这副情状颇有些像职业保镖,如果戴上墨镜就会更像。生活在某些时候真像战争,有些不轨势力总是出其不意横空出世,想要提防也难啊。唉,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