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坐在书桌后,面无表情听顾嬷嬷复述昨夜听见的话。
顾嬷嬷说完,见王爷还是泥塑似的毫无反应,不知怎么心里慌起来,喋喋道:“那厨娘真是不知好歹、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好我们姨娘心里明镜似的,随她怎么说也不愿逃。”
仁王嘴角往上勾了一勾,低声道:“她不是不想逃,她只是害怕罢了。”
顾嬷嬷离得远,听不见王爷说了什么,又不敢胡乱应答,只低了头恭敬立着,王爷让她出去,她才躬身去了。
当晚一同吃过晚饭,仁王闲闲问沈梦心道:“方才我来时,恍惚看见点心厨娘在你房中似的?她是整日在你房里伺候吗?”
主人们住的地方冬天有地龙,夏天有冰盆,这都罢了,总在主人跟前伺候,得到提拔、赏赐的机会也更多,所以都是一等大丫头或是一等的嬷嬷们才能留在房中伺候,厨娘们按理是连院门都不能进的。
所以沈梦心赶紧为青枝开解道:“青枝在我们旧时家中就常来我房中的,是我惯的她,王爷不喜,我让她以后除了端蛋糕进来就别再来了罢。”
听见‘我们旧时家中’,玄璟眉眼稍稍柔和一瞬,但想起顾嬷嬷的话,又道:“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太医说糖多伤肾,你宫寒不孕,多少也是伤了肾气之故,这点心厨娘做的吃食多含糖,又多牛乳,牛乳也是性寒的,依我看,不如以后不再吃她做的东西,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出去罢了,你觉得如何?”
沈梦心听他说起‘不孕’,身上已恶心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听到他要赶出青枝,更是惊异,冲口问道:“王爷怎的要和青枝过不去?王府养的闲人也不少,多了青枝也不算什么。”
沈梦心从东大寺带回青枝那天开始,就知道青枝每日事情不多,刚好小蝶也娇惯不擅家务女红,两人整日大部分时候都是闲坐罢了。
沈梦心喜欢她们这样,反正沈家和王府都奴仆一大堆,自有别的做事的人,青枝与小蝶能陪她解闷开心,沈梦心觉得她们比那些做事的人有用多了。
她最近虽尽量避免与玄璟多话,当下见他黑着脸不言,仍哀求道:“我知道我的丫头们懒散娇惯,不如顾嬷嬷老成周到,也不如别房的丫头各有擅长,但相处日久,我对她们已有感情,还请王爷开恩,就留下青枝吧,不做厨娘也行,就在我院中做个二等丫头,扫地浇花,岂不是好?”
玄璟对着她笑了一笑,眼底却尽是寒意,沈梦心吓得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你要留着这厨娘做什么?是因为她想要拐走你?你想逃?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沈梦心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了,他怎么知道青枝晚间与自己的私语?!
她突然想起好几次早上一起来,顾嬷嬷已在外间,自己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难道顾嬷嬷时常一整晚都歇在外间?!
以前没有去深想过,大约是不愿意面对。
如果玄璟已经知道青枝说服自己逃跑的话……他会杀了青枝的,就像杀了那个小厮一样。
沈梦心强迫自己不再后退:青枝的命在自己手里。
她笑着道:“王爷果然英明,什么都瞒不了你。其实青枝只是小孩儿心性,想逃出去自由自在偷着闲逛罢了,要说拐走我,那是绝没有的事。不过……仔细想想,这丫头心也太野了些,还是依着王爷方才说的话,二十两银子打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