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她就圆满了。哪怕是去到那一个世界,她依旧坚定地认为,只要这四个人还在一起,便又可以进行她未竞的事业。她是固执而又疯狂,宁愿把身边人也拽下悬崖,一同陪她。
在最后的日子里,她竟成为一个鼓动人心的演说家。她凭借着天性里那得天独厚的感染力,把其他三个人变成行尸走肉,依附着她。
那样可怕的洗脑的方式,那种深深被烙印在心底的宿命论,让封淇喘不过气。一辈子都没能挣脱。是啊,他知道不对。但有人能把心掏出来洗洗再放回去用吗?
他的母亲以一种几乎称得上残忍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理想的献祭。
在牵着丈夫的手踏入冰凉的海水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着:这不也就是预想的那样吗?于是她转过头去,对身边人露出一个美丽至极的笑容:“我们,生死不离。”
封淇痛苦地坐起身,把头埋进膝盖,他的声音短促又激动:“封荑到最后都以为,她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夫妻,他们为爱殉情,他们的死凄美动人。这个傻孩子,头也不回地跑着去了,还笑着跟我说:‘哥哥,我等你哦。’”
“直视那暗蓝色的天际,一步步走过去,慢慢地吞吐气息,让海水漫过,从脚踝到膝盖,再到胸口。等冰冷的水快漫到眼睛了,就闭上你的双眼。过来,走过来,到这边儿来。”
这声音像鬼魅一般缠着他,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响起,一遍遍把封淇的心撕裂。
这内心深处的海水声,正是他母亲可怕的催促声:就只剩他了!
林初焰呼吸都快停了,封淇的情绪异常激动,但他的绝望也异常强烈,林初焰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做。
封淇力地喘着气,仿佛一个溺水之人,仿佛那心底的海域失了守,无穷无尽的海水涌起将他整个淹没。
林初焰眼中的封淇,背部脆弱地拱起成弓状,但却是一把废弓,勇气之箭再也无法射出。
曾经林初焰想修补他的心灵,把勇气给他。可是这破损的巢穴并非是从外边破了一个口,修补不能使它恢复原状。那巢穴从里面烂掉了,散发出腐烂的味道。
鸟鸣难道可以使这样内部的、深层的毁坏变成从未发生过一样吗?任你怎样呐喊,都无济于事。
鸟儿会觅新枝、筑新巢。而原先的那个,又湿又黑,从里面一点点烂掉,最后坠落到地上,在泥土里消解了。
封淇也是这样。二十多年的苦难的侵蚀,已经让他即将毁灭了。
林初焰,林初焰再热情又有何用?
如果林初焰是一只识时务的鸟儿,他也会飞走了。因为他面对的心灵已经很难再被救赎了。那颗心自以为罪孽深重,甘心让沉沦折磨,一步步走向灭亡。
林初焰,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哪用得着大周章、耗尽心力来拯救这样的封淇?
封淇自己也知道,所以他认定了人生的孤独,也从不敢奢望,有一束光亮胆敢刺穿那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海域,照亮他的最深处。
可谁说得清少年心事?谁又敢肯定林初焰是个畏难而退的人?
林初焰是怎么样的人,除了他自己没人说得清。
林初焰颤抖着将自己的身体贴上封淇的后背,搂住他的脖子,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胳膊。他无力地叫了他一声“哥”,渴望能把封淇从这可怕的梦魇中唤醒。
封淇却像是意识不清一般,问了句:“封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