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冬天醒来,却连即将到来的春意都没有染上几分,便匆匆赴了这场大雪。
任泽坐在她身旁,下颌紧紧地咬在一起,一言不发地盯着尤溪,看着她一动不动地流了满脸的泪水,却听不见她的呜咽,心也跟着揪痛。
陈敏之强打着神跟着护士去办好手续,又拿回来,红肿着眼眶让唯一的亲属尤溪确认签字。
尤溪这才稍微有了反应,提起笔签字。
手抖索得厉害,“尤溪”两个字写得歪七扭八。
“你爸说,不要举行葬礼。”陈敏之吸了吸鼻子,声音仍然带着很浓厚的鼻音,“过几天火化了之后,把骨灰带去西藏吧,他信佛。”
半晌,尤溪才僵着脖子转过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陈敏之,一眼,仿佛望穿了十年分崩离析的光阴。
“好。”
然后母女俩各自转身,形同陌路。
插在尤君笙遗体上的各种管子撤了下来,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遗体出来。尤溪不敢抬眼,只低着头,跪到地上,用尽心力地磕了三个头。
随后,遗体被运往殡仪馆,陈敏之跟着上车料理后事。
她没有跟着一起。
出了医院,尤溪和任泽并肩走着,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朝哪儿去。
她宽大的围巾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她半张脸,就算不戴着口罩,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没有一个能够认出她。
街上的人比以前还要多,看样子都是出来过节的。
“走走吧。”尤溪吸了一口气,将肺里那股一直压迫着她的消毒水的味道换走,伸出冻僵了的手指,轻轻拉住任泽的手。
任泽回握住她,包着她小巧的手掌,揣进自己宽大温暖的羽绒服口袋里。
他也没问她想要去哪里,两个人就沿着路边一直走。
没有目的,也没有尽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市立人民医院高楼楼顶鲜红的红十字灯牌被他们远远地抛在脑后。他们也不知不觉地顺着热闹的人群,走到了东泓商场的露天广场上。
这里是d市最大、最热闹的广场。
年轻的人们总是喜欢来这里跨年。
现在离2019年的0点还有十分钟,广场上早已经人山人海,所有在这里玩的人此刻都聚集到了钟楼前。
人声鼎沸。
有黏在一起的情侣,有三五成群的好友。有捂得严严实实的,也有要着风度穿着裙装的……
有人举着手机自拍,有人在直播,有人围在小摊贩前面买着绑了星星灯线圈的透明气球,有人手里拿着刚刚打包的夜宵串儿,正在伸手进去拿。
任泽给自己戴上了口罩,他们认不出尤溪,但总是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来的。
他们就混在热闹的人群中,一点一点地向着钟楼靠近。
商场墙体的巨幕电子屏上出现倒计时的时候,周围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明显地躁动了起来。
他们跟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喊着:“五!四!三!二!一!”
“铛、铛、铛…”巨大的钟声响起,沉重又缓慢地响了三下。
新的一年,在大家震耳欲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