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坐榻旁,目光扫向下首。
魏七立在后头随众人一同弹马蹄袖打千。
前者松了口气。
昨儿夜里他做了一个怪异的梦,竟梦着了这奴才。
梦着这奴才涂脂抹粉,穿一袭轻薄的绯红女子长袍,对着自个儿盈盈下拜,口中柔声道:“妾谢圣上恩典。”吓得他霎时惊醒。
魔怔了不成。
皇帝起身,宫女捧着吉服上前伺候。
上戴中毛本色貂皮缎台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穿蓝江绸面青白皮金龙袍、石青江绸貂皮金龙褂,戴正珠朝珠,束黄绉绸腰带上绣行龙五条,配五色云纹,脚穿石青缎棉皂靴。
面容尚带晨起的阴沉,众人余光偷瞥,更觉圣上气势威仪,凛然不可侵犯。
天子起行,奴才们避让,经魏七跟前,后者垂眸,心跳如脱兔。
“魏七留下。”淡淡的一句,状似随意。
“。”
不知情的宫女们替他觉着可惜,过会子早膳必定丰盛,黄米饭、饽饽、年糕,枣糕等等,样样都细,圣上往年都大赐随行宫人,可惜魏七无福,头一年升至圣上跟前,竟不能去,也沾不着福气。
第60章青花红梅
重华宫位于储秀宫后头,现下正殿里头已坐满了穿金戴银的妃嫔们。
只是今儿一个个地都额外沉默。
昨儿延禧宫内众人合演的那场戏令圣上拂袖而去,今日是除夕佳节无人再敢触霉头。
皇帝一人端坐在桌旁,宫女太监们簇拥环绕着伺候。
只是又不见昨日那个刁横的奴才。
众人分坐在其余的桌上,心思各异。
有的猜必是昨儿叫圣上失了颜面,现下已被圣上厌弃,挨了板子,锁在屋内养伤,只是年下不好声张,怕触了霉头。兴许再过个小半月,人就悄无声息的没罗。
也有猜是圣上有意维护,又将人留在养心殿里罗。毕竟昨儿圣上回乾清宫时都仍不忘令那奴才跟着,好似将他留在这儿会叫咱们给吞吃了似的,姐妹们个个都生得温婉貌美,又不是妖。
只是现下再多的心思也得藏着,不敢问一句。
皇帝跟前的金龙大宴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糕点数都数都数不过来。
中宫坐在他西侧的另一张桌旁,殿内落针可闻,不似在吃团圆宴,倒像是在做清晨的祷告祭拜。
皇后下首靠里数第四张桌几旁坐着的是宁嫔。
她有些奇怪,不同于其他嫔妃那般小口舀着粳米粥或燕窝羹吃着,她一直在吃跟前的一碟子酸橘山楂糕。
这就奇罗,大清早地,吃一小口是开胃,吃一碟子难道不反酸么,牙都要酸倒罢。
众人瞥她那一口半个的淡然的吃态,起了疑心。
常言道,酸儿辣女,该不会是有了罢!
是了,从前也未见她这样吃酸。
真真是撞了大运不成,老天无眼,竟叫她在这等好时辰有了龙种。
只中宫暗地里嗤笑。
“宁嫔怎的只用点心,不用些垫肚的?本宫见你吃得这般酸,莫不是有信儿罗?该叫太医来瞧瞧。”
皇帝咽下一块甜糯米枣糕,抬眼。
瞧见一碟只剩两块的黄橙橙的酸橘山楂糕,停了一瞬。
牙口咯咯颤了两声,道:“是该瞧瞧。”
“回圣上皇后娘娘的话,妾有罪,非是有喜,只是妾爱酸食,见这碟糕点滋味儿尚可,忍不住便用得多了些。”她垂首低声回话,面容染粉,很是不好意思。
皇帝却曾责怪,倒还勾唇笑了一下。
“莫要酸倒了牙。”
“妾谢圣上关怀。”
皇帝入重华宫已一个时辰,除中宫外,只开口对众嫔妾说了三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