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
安喜思量许久,再没法子,也仍是硬着头皮召了人来见,谁让他是御前总管太监呢。
第二日午间换班歇息时,安喜将魏七召至内书房旁的耳房里。
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魏七进屋打千儿行礼,乖乖地立在下首等候吩咐,头低垂着,也不说话。
安喜他。
到底还是瘦了些,显得身子越发修长,亭亭一支莲似的。
他手中的茶盏搁下又端起,小子仍是不开口,换作平日里早贴上来说几句乖巧话罗。
安喜心中长叹一声,“魏七。”
“安爷,小的在。”
安喜斟酌着开口:“事情都已过去,莫要再憋心底里自个儿一人难受。”
魏七低低地嗯一声,头垂得越发低。
“咱家知你日子不好过,可是这宫里头没几个人日子是好过的。”
“小的。。。知晓。”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闷闷地,“可。。。”
“可是什么?”
“可。。。可。。可小的害了人。”一滴泪溅落在地,魏七小声吸气,想要忍住。
唉,还是不够狠啊。
“各人皆有命数,他若心中未藏非分之想,怎会有此归宿,人都去了,你无须皆将此事往自个儿身上揽。”
魏七心头压着巨石,又觉无话可说,只能嗯一声已示回应。
“你今后该如何,自个儿心里头有数么?”
他点点头,不一会子又缓缓摇头。
难呐。
“魏七,人短短一世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还年轻,好日子在后头呢。”
“小的知晓。”魏七又点头,“圣圣上。。。说,等小的过几年。。。圣上厌弃小的了。。。小小的便能出去。”魏七说这话时抬头望向安喜,他讲得坎坷,眼底却含光,似在等安爷的认同。
安喜手微一抖,茶盏里的清茶溢出,淋湿小片袖口。
“这话是圣上同你说的?”
“嗯。”魏七喃喃应一声,不一会子又道:“圣上。。。亲口说的。”
唉,真是傻孩子。
安喜又叹。
圣上随口一说,安抚你罢了,若不如此,你怎会安生伺候圣上?
这辈子你怕是难出去罗。
曾为帝王塌上人,哪里能放出去。
况你又是个不能生养的太监,无名无分,归宿无外乎那几种,要么被圣上厌弃,打发至掖幽庭,老死于宫中。要么,圣上一直宠着你,至死都未放手,那便要随圣上殉葬。
安喜觉着十有八九是第一种,他望着跟前懵懂仍对生活存有希望的傻孩子,一时心里也憋闷得慌。
太苦,莫要怪谁,真要怨便怨老天爷罢,怨他将你投生于簪缨世家,又让你生得太好。
“圣上乃天子,自然一言九鼎,你好生侍奉,咱们圣上必也会怜惜的。”
魏七咽下喉间堵着的一口气,安心了。
他信安喜。
可安喜能如何,安喜并不是有意哄他,而是只能将谎言讲成真,若现下挑破,魏七哪里还愿活。
他知晓这孩子所盼的不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愿只愿有朝一日能阖家团圆罢了。
安喜将他打发去御膳房取点心,那处有这人的良药。